九黎的目光疾速掠到夏辛的脸上,却见这位皇太子今个似乎不是很高兴,脸庞苍白,神色憔悴,竟有虚弱的样子,不由得让人看了担心。穆明扇此时也是紧锁着眉头,也不大开颜。 这四人一出来,众人便都站了起来,行着各自的礼仪。 唤着“各位平身”的是西宫皇后,那傲气凌人却阴柔至斯的声音,却是那日九黎在颐和宫昏迷中听到的声音。 九黎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狠厉的西宫皇后。 绯红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略显色衰的脸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绝美的风姿。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让人不敢直视。嘴角只要稍微罗出笑意,便会让人心惊胆寒。 太后依旧是那副惊天的辉煌装扮,然而在皇后的面前,却是在威仪上逊了一筹。 稍微打量了一番皇后,九黎便在一种莫名的惶恐中低下了头。 太后与皇后、皇太子坐定后,宴会这才算真正开始。 宴会上虽有些因规矩而略显拘谨的氛围,但总体还算得上是欢乐的。丰盛的食物自不用说,时有才女起舞助兴,亦或吟诗作对,便更添几分情趣。 只是,情趣之中,身为这场宴会主人公的皇太子,却始终不见笑颜,郁郁寡欢地沉闷着。 九黎大抵可以猜的出,夏辛精神萎靡的原因,便是因为这宴会上少了他最钟爱的人——罗画雪。不过,他萎靡得也忒过了点,竟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野小子了。 她难以明白,这么重要的宴会,皇后连下层的女官都邀请了,怎么唯独忽略了罗画雪呢。 不过,不管夏辛此刻的心情如何,这次的计划还是要照预期执行的。 待到宴会过了一半时,白月借着要与皇后对诗的兴致,悄悄将早早写好的威胁信塞到了皇后的手中,并悄声说了句:“杀手。” 西宫皇后似乎愣了下,悄悄收起了信,却一直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外人几乎难以察觉她突变的心情。 那封威胁信的信息是九黎亲自所写,大抵内容便是她们已经查清八天前在婧妃的翟青宫出现的杀手的事,并知晓了幕后主谋,发现与西宫皇后有所关联,所以希望在宴会后单独与皇后商量。 当蓉昭仪上前向皇太子祝贺时,皇太子突然站了起来,神色阴暗地走到太后与皇后的面前,行了礼仪,道:“太后,母后,儿臣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 太后与皇后对视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也罢,你今个也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太后叹道。 见着夏辛从面前经过,离去,九黎吃惊地喃喃:“刚刚夏辛喊皇后为母后……这么说,夏辛是西宫皇后的儿子。”她又有些疑惑了,悄悄问向白月,“姑姑,既然夏辛是西宫皇后的儿子,那么夏辛怎么会是在大草原长大,直到八年前才被接到宫中呢?” 白月淡淡笑了笑,压低声音告诉九黎,西宫皇后生平极为好胜,容不得自己的儿子差于别人。当年,夏辛出生时,正是皇帝设立夏云欢为皇太子之日。西宫皇后原本指着腹中孩儿登上王位,却让一个已死的麝熙皇后的儿子当了皇太子,便心生怨恨。而这份怨恨,她却是撒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认为都是这个孩子出生太迟,而让她输于了别人。 二十年前的今天,西宫皇后像疯了一样,要将刚出生的儿子掐死,凄厉地嘶喊声至今还有人铭记:“既然你注定了被人踩在脚下,为何还要出生!你还不如不出生!” 当时侍奉西宫皇后的一个宫女拼命将刚出生的夏辛从西宫皇后的手中救了下来,然后便逃离了皇宫。 “大抵是经历了生死磨难,最终,那位宫女才带着夏辛逃到了距离京城最为遥远的潼戈尔大草原吧。”白月苦笑道,“说来也是命运弄人,二十年后,夏辛还是回来了,并继承了皇太子之位。不过,这真的就是好运么?还是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料不定,料不定……” 听着这么一段有关夏辛的惊心故事,九黎不由对夏辛生出了些同情,却对那西宫皇后多出了更深的惧意。 虎毒尚不食子,西宫皇后显然是比老虎要狠毒了。 宴会结束之时,西宫皇后向太后请辞,道与白月女官有事相商。太后点头,西宫皇后便冲白月女官使了个眼色,向锦天殿侧殿行去。 因白月事先交代要求九黎要紧随着她,所以九黎便也匆匆跟了上去。 走了些时间,西宫皇后在一偏僻无人的屋子中停了下来,一番命令后,尾随而来的两个宫女关上了窗门,退了下去。 西宫皇后端坐着,戴着修长护甲的手指缓缓从袖口中掏出白月女官在宴会上递给她的字布,冰冷的神情掠过一丝狠厉的嘲笑,绝傲孤冷的眼神不经意间掠过白月身旁的太监,未说话,便嗤了一声,“白月,想必站在你身旁的,便是最近在宫中惹出诸多传闻佳话的宫女九黎吧?” 那冷傲的声音,却是听着惊悚。 九黎不由打了个颤,紧紧碍着白月的身后。 白月冷笑了声:“原来西宫皇后也喜欢听小道闲话。怎么,西宫皇后对我这个丫鬟感兴趣么?” “让白月亲自登门要人的宫女,来头定是不小,本宫自然是感兴趣了些。”西宫皇后缓缓展开手中的字布,瞟了一眼白月。“不过,你还算聪明,知道凭一个模样与麝熙皇后相似的宫女,对本宫根本不具威胁,便想到了从翟青宫出现的杀手身上下手,来达到污蔑本宫的目的。” 白月随手拉了一个凳子,也坐了下来,一边打开酒壶,一边侧眼看着西宫皇后,冷笑:“哦,西宫皇后以为我是想污蔑您?呵,您高估下官的本事了。下官尚且做不到那小人之事。” 西宫皇后也是笑了笑,“说来也是,你这么聪明,不可能做出那番荒唐事。那么,就请探花解释下,这块手绢上的字,是几个意思?” 白月敲了敲脑袋,看向九黎。 九黎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从腰间取下从高梵陌手中得到的牌子,恭恭谨谨地递到西宫皇后的手上。然而,正当她欲退下时,西宫皇后一把抓住了她,抬起了她的下巴。 那只手冰冷如铁,刺在肌肤上,极疼。 九黎不由秉住呼吸,寒水顺着额头流下,却见西宫皇后的冷傲容颜竟一瞬间出现了些许惶恐。 看到对方眼中的惶恐,九黎平静了下来,“请皇后放开手,很难受……” 于是,那双眼睛中的惶恐瞬间放大,鹰爪般的手也随之松开。 九黎连忙退了下来,对于这西宫皇后极其反常的神态,心中叹着:看来,娘亲不仅待人友好,对于恶人,还具有震慑之力。娘亲,阿黎真是越来越好奇您当年叱咤**的场景了。 “真是……像极了……”西宫皇后呆呆地呢喃着,目光缓缓落到手中的牌子上。于是,再一次,好似有什么冲击到了她,手恍然一抖,将那块刻着显眼的“杀”字的令牌扔到了地上,好似那是块烫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