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各奔东西 “双姨,这是哪啊?”弘毅,不,现在应该叫“金男”的小娃娃拉着他身边女人的手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大院。占地面积好像很大的样子,因为进了这个胡同里他就看见了这一家。可是门口却修的很一般,好像小门小户的感觉,跟那高高的院墙一点都不配套。对开的大门也只有两扇,两边各有一个小门。门口也没有像一般人家似的放两对石狮子什么的,而是在下马石的地方各放了两只大乌龟,活灵活现的让人心生喜爱。大门正中间头顶,有三只青铜做的铃铛,风吹来,三个铃铛不时发出“叮当——叮当”悦耳的声音。 “我的天啊,终于到地方了。”双姨重重的长出一口气,伸手拉过门环在门上“啪啪”敲打了几声。 这一路走来,弘毅就是再聪明伶俐也不知道这个叫双姨的人把他从南到北饶了三圈,从春天越过夏天,直接到快入秋的时候才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也就是双姨说的奔丧的地方。这也就是孩子小,还不明白奔丧是怎么回事,要不然陶双吉就别想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他带回来。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后小门打开,一个佝偻着腰的小老头眯缝着浑浊的老眼打量着门前的一老一小,看样子好像一点都不认识。 “哈,老魏,你这老不死的还活着呢?”陶双吉上前一步,重重一巴掌拍在老头的后背上,把老头打的一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啃屎。 弘毅完全愣住了,这双姨的声音,声音,声音怎么不一样了呢?好像不是女人的声音啊?! “原来是陶小子,我就说嘛,今天一早就听见老鸹在头顶上不停的叫,原来是你这个丧门星要来了啊。好家伙,你可够狠的,我这老骨头都要让你拍散架子了。”老魏站稳身子呲牙裂嘴的嚷嚷道,好像对一个女人发出男人的声音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一样。 “啧啧,想人家了吧?嘿嘿,想人家就直接说嘛,死鬼~”陶双吉一扭腰,嗲声嗲气的冲着老魏抛了个媚眼。 “得得,老头子可没你那么厚的脸皮。”说完好像刚看见弘毅一样,一直眯缝着的眼睛猛的一睁,光华闪现间又眯缝了起来,好像刚才那凌厉的眼神不是这个小老头发出的一样。 “好东西吧?”陶双吉贼兮兮的眨眨眼睛。 “好东西,好东西!”老魏赞叹的点点头,冲弘毅找找手道,“小娃娃快来。” 弘毅看看“双姨”再看看这个老头,一咬牙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老魏和陶双吉同时愣住,看见小娃娃都快跑过街角了,这才撒开脚丫子开追。 “嘿,不但根骨好,脑子也机灵,是个好苗子。”老魏急个纵身便抓住了弘毅。可是小鬼却在他怀中手蹬脚刨的,好像出了水的鱼一样扭个不停。老魏粗糙干瘪的老手从弘毅的头摸到脚,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 “去去,这可是皇族,你别打鬼主意啊!”陶双吉从老魏怀中把孩子抢下来,不顾弘毅挣扎夹在了胳膊底下。 “切,那咋了,陈小子原来不也是清狗,现在不照样是咱手下完成任务最多最出色的杀手?再说了,这娃娃也才三岁吧,相信我,放我手里二十年,不,十五年我就能还你一个奇才。怎么样?”老魏眼中褶褶生辉的看着不断撕咬的弘毅。就是在现在,这个孩子居然也没有大哭大闹,真是了不得! “这个我可说了不算,我的任务只是把孩子弄回来。喏,人给你了,我走了啊。”陶双吉把刚强过来的弘毅往老魏手中一塞,好像在扔烫手的山芋一样,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而到了老魏怀中的弘毅则是不停的踢打着,伸着小手要往陶双吉的脸上抓,显然是气坏了。 陶双吉嘿嘿一笑道,“好孩子,我还真挺喜欢你的。这一路上也多亏了你了,不然我岂不是要闷死。现在好了,我任务结束,可得好好爽快爽快了。不过你放心,你以后要真的跟着这个糟老头子了,我也会时常回来看你的。” “你骗人!你撒谎!”弘毅狠狠的盯着陶双吉,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痛苦,一声声稚嫩的声音听的人直心酸。这一路上虽说风餐露宿有,大鱼大rou也有,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同甘共苦,弘毅早就把这个温柔的能带他回家的“双姨”看成是除了额娘之外最好的女人。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在他最无依无靠时当做了亲人的人,却转手就把他交给别人了,而且看样子他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去了。而最重要的是,弘毅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 在刚刚双姨松手的时候,弘毅的心彻底凉了。上一次松手的,是他的亲额娘,可是就那么一松手,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额娘。而现在放开他的,是双姨。他现在也知道了双姨就是骗他的,根本就不可能送他回去找额娘,可是这一刻被骗的感觉深深的伤害了弘毅。 “唉……”陶双吉摇头叹了口气,伸手在弘毅的脑门上摩挲了几下,黯然道,“老魏,照顾好他。” 老魏把弯着的腰挺了起来,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立刻就不一样了。对着陶双吉郑重其事的说道,“你放心。” “金男,乖,我走了。”陶双吉脸上的神色再次明亮起来,屈指在弘毅额头用力一弹,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身去哈哈大笑着走了。那样子就是穿着女装涂脂抹粉,也能让人看出一股英气来。 “小娃娃,他其实是个好人。”老魏爱怜的摸着弘毅被弹红了的脑门轻声道。 弘毅紧紧的咬着下唇,在双姨转身的时候,他心里最后一丝期望也消失了。可是感受着额头的疼痛,他不知怎么,居然生出了一点不舍。 “你多大了?”老魏抱着弘毅往回走去,步履蹒跚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摔倒,刚才那个健步如飞几下就能抓到弘毅的人好像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弘毅下定决心了,一句话也不说。 “不说话?嗯,性子还挺执拗的,不错,我老头子喜欢。”老魏的脸上笑容不时闪现,好像捡到宝了一样,乐颠颠的回到门前,把左边的石头乌龟一脚踢开了三寸,这才举步登上台阶,从没关上的小门里进去,一回脚把门关上了。 而弘毅则盯着老魏仔细的看了几眼,可是怎么看怎么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模样。可是在刚才没敲门之前,他看着乌龟好玩还拍了几下,那可是实打实的石头雕的。这老头居然能像踢石子一样踢开一点,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有功夫绝对的有功夫! “嘿嘿,小娃娃,看着好玩不?想学功夫不?”老魏嘿嘿笑着,好像诱拐小朋友的人贩子。 “……”弘毅瞪了老魏一眼,低下头去。虽然是挺好玩的,虽然他也挺想学的,可是一看这老头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心里看讨厌。那他才不要让老头看扁呢。 “哎呀,你要是学了,别说那石头乌龟才几百斤,就是再重点,你也能随便踢开。怎么样,要不要学?”老魏继续劝说。 “……”弘毅一撇嘴,小鼻子“哼”了一声。 老魏讪讪的挠挠头,这可怎么办,他没有应对小孩子的经验啊。 “学了能踢你吗?”弘毅看着老魏吃瘪,心里高兴终于出声。 “……”现在轮到老魏不说话了。他能说什么,跟了他学功夫那以后就是他徒弟,徒弟踢师傅,这谁听过啊?欺师灭祖是要抓着点天灯的,这孩子真是不怕死啊。 “好,我学。”弘毅看着老魏不说话,忽然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刚刚才想到,这要学会了,是不是也会变的很厉害,就像他皇玛法身边的影卫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要是那样的话,他就能去找额娘和哥哥了! 老魏看着忽然变得很坚毅的小娃娃,心里一叹,这孩子聪明啊,怕是用不了十五年他就没什么能教他的了。从根骨到心性,都是个难得的。 “怎么,不教了?”弘毅看着老魏沉默下去,不由得皱眉,心说这老头怎么这么没有信誉呢,刚才还像求着他学一样,现在自己这边一同意,他还不乐意了! “教!”老魏点点头。他知道,有那么多的地方不送,舵主专门把这孩子送到自己手里,恐怕就是为了让自己教他功夫的。可是舵主有什么办法能保证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会不会背叛他们,毕竟这孩子和他们是完全对立的两方…… “那可说好了,你不能藏私哦!”弘毅正儿八经的说道。额娘以前就跟他说过,为了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无论是传手艺还是传功夫,当师傅的都会留一手。而这就是很多工艺和武艺没有流传下来的弊端。所以一听到这老头要教自己功夫了,弘毅第一个想的就是这个。 老魏差点没让一口口水给呛死,他现在能确定了,这孩子根本就用不上十五年,估计十二三年自己对他就完全没招了。不过,嘿嘿,他要不说他没藏私,谁知道? “那你对着你的祖师爷和列祖列宗发誓,说你会毫无保留的教我。”弘毅眼珠一转,想出一个主意。 老魏眼中精光一闪,就那么一瞬间,弘毅还不知道阎王爷已经在他身边走过一次了。 “好,我魏无言就发誓,可是你也要给我发誓,天地君亲师,我是你师傅,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师傅有命你不许不从。如若不然,我定要下杀手清理门户!”魏无言身板挺的直直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弘毅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道,“那你让我杀阿玛,哥哥,额娘,玛法,或者是让我自杀怎么办?” 魏无言一愣,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小不点,摇摇头道,“那就算了,你也不用发誓,我也不用发誓。你也不用叫我师傅,而我也不会全心教你。我的功夫你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就不学,我也不逼你了。” “哦。”弘毅点点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放弃了学一流的武功有什么不对。因为额娘说过了,就是再喜欢的东西,也要看看值不值得。如果是用亲人的性命和幸福去换取的,或者有可能会危害到身边的人,都是可以放弃的。因为你也许还会喜欢上别的动西别的事情,可是家人只有唯一的! “死老头,你说不教我就不会偷偷学吗?反正等我学会了,我就回京城去,去找额娘和哥哥!”弘毅闭眼开始打盹,心里许下了这样的愿望。 魏无言看着闭目养神的弘毅,脸上神色有点犹豫,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有点不简单。不是说他的身份不简单,而是这个孩子以后的成就不简单。这样一来,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到底是福是祸就说不准了。这孩子长大之后如果不能为他们所用怎么办?还不如在他没有丝毫威胁的时候杀了,这样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魏无言脸上的神色由犹豫转到阴狠,身上也暗暗蓄力,就等下定了决心然后暴起杀人。可是突然的,他听到怀里的孩子居然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魏无言一时错愕不已,他居然就睡着了。他连这是哪里,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能在自己怀中安然入睡…… 魏无言的脸色再次柔和起来,他实在是舍不得啊。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聪慧的孩子,让他真的有一种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他的强烈念头。 “小家伙,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教你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敢做出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老头子也一定会下了狠心送你上天的!”魏无言无声的看着睡的香甜的弘毅,在心里对自己起誓。 而弘毅醒来就会发现,从今天起,他和弘历已经走上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路。兄弟两人各奔东西,再也没有交汇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