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都在赶路中度过,艾米莉没有包括晕车之内的所有不良症状出现,适应得超乎寻常的好,除了被海格尔禁止再坐到车辕上外,一切都很完美。不过不要紧,她暂时有了解闷的玩具。 这天,她经过连续五天不停地试验成功地吹出了《danceoffourlittleswans》(四只小天鹅),一时忘形地打了个响指,下一刻,海格尔手上拿的书就准确无误地拍到了她的头上,艾米莉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直,用汉语念经似的念叨:我顶你个肺,我顶你个肺。艾米莉面带微笑,眼尖地看见海格尔眼中快得几乎抓不住的困惑,顿觉一股浊气吐出,心旷神怡。她十分得意,可见,掌握一门稀有语言的必要性,重要性和实用性;三性合一,其作用妙不可言哪。 快到晚饭时,马车停在了一个村庄里,海格尔吩咐朱利安拿些钱币向村民们换些食物,朱利安跳下马车后,就像之前的十四天一样,外面响起了“咚!砰!”两声,接着是盗贼不出意料的大骂:“奶奶的,你这匹死马疯了吗?再踢就把你拉到屠宰场!”艾米莉不忍地捂住耳朵,没有阻住外面的声音,果然,又一波“咚!砰!”之后,是朱利安“啊!”地惨叫。 约摸小半个钟头后,朱利安掀开帘子说道:“只有这些了。”他的手里拿着三块直接可以当板砖的干面包。海格尔问:“花了多少钱?”艾米莉还在盯着盗贼的腿看,被一匹至少能拉三个人的青壮马连续踢上十五天,盗贼先生还是能蹦能跳,他的腿是钢筋做的吗?被闷疯的小女孩已经YY到了机器侠。 打断她思维的是朱利安的回答:“三个金币。”艾米莉倒抽一口冷气,捧着黑乎乎的面包都舍不得下口了。这些天她也弄清了这个世界的货币使用情况,三个金币都够买一个魔法水晶灯了。也就是说,她正在嚼的不是这块能噎死人的硬石头,而是一只水晶灯的镀银灯架!小女孩像看外星人似的瞪着朱利安,冷不防盗贼向她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走去。艾米莉看了眼耷着眼皮细嚼慢咽的海格尔,轻轻地跳下了马车。 朱利安把她拉到角落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个纸包,里面包着只烤得油汪汪的兽腿,“给你留着呢,快吃吧。” 小女孩没有马上接过兽腿,“那你呢?”朱利安得意地笑:“我还有呢。”说着又变魔术般地掏出了一个纸包大嚼起来。 倒不是怀疑朱利安会私吞,艾米莉的确很好奇朱利安怎么花了这么高的价钱买食物,而且她发现只要经过朱利安的手买的东西就特别贵,于是她问道:“您怎么花了这么大价钱才买到食物?这里这么多人家,要是太贵你多走几家啊,这明显地诈骗嘛。” 朱利安已经三两口地啃完了兽腿,用衣袖抹抹嘴,“哦,那家很穷的,就,我多给了些钱。” 他这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把没吃完的兽腿递给朱利安,再瞅瞅他破旧的衣衫,撇嘴道:“你很有钱嘛。” “那不一样。”朱利安早有打算:“我跟你父亲都说好了,这一路食物的花费都记着,等到了伦特市我就一笔笔地找他要钱呗。” 艾米莉满头黑线:这个jian诈的爸爸的钱是那么好拐的吗?再说了,他脸上哪里写着有钱人和冤大头这几个字的?还想要钱,不血本无归就感谢上苍吧!连这匹马为毛踢他都没弄明白的人虎口拔得到牙吗?还有啊,这个单线宝宝是怎么安全地长这么大的? 光速解决掉第二个兽腿,朱利安舒服地打个饱嗝准备起身。艾米莉很无奈,估计靠朱利安的脑子,他的腿被踢成九节鞭他也想不到办法。 盗贼拖着腿的样子很可笑,但想起喷香的烤兽腿,艾米莉笑不出来了。而且如果不是她多嘴,朱利安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想到这,她拉住朱利安问道:“朱利安叔叔,每天的马是不是你喂的?” 海格尔并没有问两人怎么回得这么晚,他只淡淡地朝朱利安吩咐道:“走吧。”虽然没看见他的眼神有明显的波动,艾米莉就是感觉到海格尔的目光在朱利安泛着油渍的衣襟上重点停了一下。她心虚地掏出手帕擦了下嘴唇,手帕上一片雪白,她偷偷地吁了一口气,刚好侧身叠起手帕的艾米莉没有看到海格尔微微勾起的唇角。 又过了三天,外面的一人一马沟通得很顺利,每日惊魂一踢终于不再继续。途中休息的时候,朱利安向她做了个赞赏的表情,艾米莉下意识地去看海格尔,贵族典范正盘腿举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马车再跑起来的时候,海格尔似乎不经意地说了句:“这马这两天跑得有点慢啊。”他发现什么了吗?艾米莉紧张起来,打了个干哈哈:“有吗?我倒觉得正好呢。”为避免心灵之窗泄漏秘密,她赶紧“闭目养神”。 这天晚上投宿的时候,海格尔一反常态地敲响了艾米莉的房门。“叶瑟之吻掌握得怎么样?” 艾米莉献宝似的道:“目前来说还不错,会了五首曲子呢。”其中四首是《两只老虎》《小星星》这种曲风,不过,这就不用细说了吧,阿哈哈。 海格尔微挑起嘴角:“这么说,你已经很熟悉这支琴了?”艾米莉犹豫一下,随即坚定地点点头。其实,还有几个音部怎么也吹不响,可是,如果不表现得很聪明的话,会不会…… 海格尔无心探究小女孩复杂的心思,他就等着她点头,“那好,从明天开始,再来学我的曲子吧。” 艾米莉无所谓,她也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音乐和这个爸爸的本事,两人很快达成一致。 到了第二天,艾米莉才真正后悔。海格尔的乐器是一把九弦的竖琴,之前一直放在座位下面的黑箱子里。艾米莉猜了这么多天都没想到里面放的是一把琴,她甚至一度囧囧地猜到了骗子用的小工具一二三…… 这都是闲话,重点是海格尔不光在整洁的要求上吹毛求疵,而比他的洁癖更变态的是他教学的严格。中午吃饭的时候,艾米莉的嘴唇已经发麻了;而到了晚上更惨,连嘴巴的自主咬合都做不到了。她不是没想过偷懒,可海格尔不光拿着琴,更主要的是,不知道他从哪变出了根鞭子,只要她一停下,鞭子就抽到了她手上,那可是柔韧度和弹性极高的兽尾鞭哪。于是,反抗不成的艾米莉被抽过两鞭后就老实了。朱利安义愤填膺地拉着她去找他理论,得到的却是这么句话:“格拉迪斯家不养吃闲饭的。”盗贼无语退兵,毕竟,这是人家家事,不好管的。海格尔的眼神落在张大嘴抖着嘴唇流哈喇子的艾米莉身上:“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艾米莉宽面条泪——我只有两个问题:问题一我真的只有五岁吗?问题二你是不是我亲爹啊????纠结了半天,茶壶里煮饺子的艾米莉默默退下,想问归想问,最重要的问题是,她现在出不了声啊! 艾米莉变成了小白菜,心里苦得泪花花流,然而泪花花再流魔鬼训练每天还是准时准点开课。开始的几天艾米莉被无时无刻不贯耳的音符弄得头昏脑涨,一点多想的劲头都没有。然后,在某天吃饭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左手边是连吃饭都还要招招花逗逗草的朱利安,右手边是焉拉巴叽垂头丧气的青壮马兄。她猛地顿悟,转头去看一脸悠闲的海格尔。原!来!如!此! 对闺女的可堪教化十分欣慰,海格尔破天荒地回了一个微笑:就是如此。他甚至还用眼神回道:是你太笨,明白得太晚。言下之意就是,我整你是你活该。 这真是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想起这几天的血泪史,乖巧可爱的女儿眼中放射出恶狠狠的凶光:我可是你的亲闺女! 严厉督教的老爸不认为有错,四两拨千斤地温柔而不失强硬地回视:我也是你的亲爹! 一阵你来我往的眼神无声地厮杀后,寄生虫艾米莉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跳上了马车。 所幸海格尔并不真的打算累死她,两人挑明后,他就酌情减少了她的课业量。即使这样,新仇旧恨加上来,艾米莉也少有地激起了熊熊燃烧的复仇之心。这时,每天只知道傻乐呵的朱利安就十分碍眼起来。 她高度执行了毛爷爷的教导:团结身边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还在心里加了句: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之后,她不着痕迹地点拨了朱利安几句,单纯的盗贼总算意识到他那挨几十脚的不单纯了。尽管那马为什么听海格尔的指挥说不通,但是一根筋的盗贼认定了这件事跟海格尔绝对有关系,盗贼的逻辑就是——他的马当然听他的。于是,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同仇敌忾的两个人很快制订了一系列计划,小心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