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盛装美妇是陆玦内院的女人? 凌钰愣住之际,心底隐约已经猜到。林淙跨前一步,躬身行了礼,“楼夫人。” 被称作楼夫人的美妇面容平静,缓步上前,一双美目却是在打量凌钰。凌钰微顿,随林淙低身行去礼,“夫人安好。”夫人,她这样唤。却知身前这女人不会是陆玦的正妻。 楼夫人终于停在凌钰身前,“这是何人?”冰冰冷冷的语气,却不是问凌钰,或许在这楼夫人的眼中,根本是不屑与凌钰讲话的。 凌钰双眉微蹙,这女人当真不是善类! 可林淙却也不知凌钰于陆玦而言的身份,“君上嘱咐臣安顿的人。” “安顿在内院?”楼夫人的语气依旧是冰凉的,她一双美目扫过俯首的凌钰,接道,“我知了,将她交托于我,我带她去。” 林淙却是一顿,“君上之令,是要臣安顿。” “呵呵。”楼夫人轻声一笑,“那你带去吧。对了……”她问凌钰,“你叫什么名字?” “阿钰。”凌钰不愿坦言,答得清冷。 她目光淡淡扫过楼夫人,瞧见了她美目中那份不屑。然后林淙再朝楼夫略一参拜,往前行去。凌钰跟上,待四周已无人时,轻言:“林淙大人,多谢。” “分内之事。” “楼夫人是君上的侧妻么?” 林淙清瘦的身影微顿,“是的。”他又言,“那我该如何安顿你呢?” “你不是说君上嘱托你安顿我,你才带我来这里么?”凌钰哑然,她如何知晓自己该住哪里,她对卞耶又不熟悉。 林淙刚毅的面容闪过一丝尴尬,“我只知君上对你的重视,却不知君上的安排,不知你的身份。” 重视,陆玦有表现出重视么?凌钰愣住,“君上,君上……收我为义妹。” 闻声,林淙惊讶抬眸。片刻,他道:“我明白了,请随我来。” 凌钰住进的是一座宽敞明亮的宫殿,澄华殿。并不在**的一片殿宇之中,也不在前廷的议政宫殿里。澄华殿隔在二者中间,离**不远,离陆玦的宫殿不远。 殿中许是没有人住过,安安静静,只存天空飞过的鸟啼响起。初秋,清风往殿门吹入,凌钰独自坐在殿中,置身陌生的环境,空旷里,她的身影单薄,有些清寂。 等待陆玦处理完了政务,已是酉时时分。他一身急促踏入殿中,已换下一身仆仆风尘,黑色的金色云纹,深襟盘扣,更衬威仪。跟随着他而来的,还有身后鱼贯而入的宫人,他们敛眉垂首在大殿四角,一语不发。 凌钰忙起身,想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陆玦道:“你一直在这里坐着?” 凌钰点头。 陆玦微微蹙眉,望向宫殿四角静候的宫人,“今后若要出去走动,让人带你去就可。”他嘱咐得很细致,担心凌钰不会使唤下人,各处都嘱咐得周全。凌钰一面认真地听,一面点头。她略略去扫他的样子,发现他娓娓而谈的样子真的透出一股对她的重视。 “今日就先在这殿中用膳吧,今后用膳等待宫人来宣。” “好的。”凌钰谨慎地答。 陆玦命人将晚膳都端到了这里,饭桌上,凌钰也不多言。这样的华贵场景她初次接触,心底多少不适。 “你不用拘谨,孤与你已不是初次同桌共食。” 凌钰道:“是,君上。” 陆玦皱起眉头,“阿钰,称孤一声大哥吧。” 一声大哥,便可隔断她对他的那些“非分之想”么?凌钰握筷的手一滞,缓缓抬眸。她身前的陆玦依旧是俊朗得惊人的,依旧有那一张轮廓分明的俊颜。他周身皆散发出王者的威仪,硬朗之下,却透出一份刻意的疏远。 凌钰移开目光,心底已然明白:他懂的,懂她对他的那份心思。可是他不愿意接受,所以要用这样的身份将她隔开。凌钰极力隐下心底的一份痛,淡然地道:“好的,义兄。” 不是大哥,而是义兄。她也分明得很,将这疏离隔出,言明自己不愿的那份心情。 陆玦略一顿,深望她一眼,已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他没有吃多少菜食,凌钰也没有用过多少。时间过得很快,陆玦还有许多政务要忙,他抽身离开,临行时吩咐宫人尽心侍奉。再之后,这空旷的殿中又恢复了方才的清寂。 凌钰坐在桌前,已有宫人上前撤下满桌的菜肴。她一时难以习惯自己的房间多出这么多的人,“都下去。”他们在听了她的话后,各自轻声退出殿。 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婢垂身来问:“魏女,要沐浴洗漱么?” “你是何人?” “奴是殿中女婢,奴唤辛乔。” 辛乔长着老态沉着的容貌,在凌钰身前俯身,恭敬有礼。凌钰道:“备水,沐浴吧。” 只是凌钰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辛乔与几个婢女在侧,她极不自然。今后都是这样的生活了,习惯吧!一番熟悉作罢,颠簸了多日,凌钰不再想其他,累得沉沉睡去。 翌日,陆玦意想不到地来到澄华殿,凌钰确实诧异极了。怔怔凝去,他身后跟随而来一个低眉垂首的中年妇人。 “君上……额,义兄?”凌钰诧异。 陆玦朝妇人道:“给魏女量身。” 望着妇人拿出的软尺,凌钰愣住,“义兄?”她明白了,在军营时,她身穿死人的衣服,他曾说今后再为她做新衣。他一直记着这她都快要忘记的承诺…… 妇人已朝凌钰行了礼,细细量来,认真记下。 凌钰只呆呆望住陆玦,而他只不过淡淡扫过她一眼,便坐在了上座。妇人收了软尺,低低喃:“腰……一尺八。” 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担心传来,“太瘦了。” 她是瘦,腰肢不盈一握,但是身段确是玲珑有致。魏国南方的女子本就是如她一般的单薄纤瘦,其实在魏国,她不算瘦的。 “魏国女子皆是如此,我没有太瘦的。”凌钰不觉脱口。 陆玦却道:“今后多补身体。” 妇人已收了尺子,禀道:“君上,奴已记下,先退了。” 陆玦略一颔首,妇人应声退下,凌钰望了一眼陆玦,轻言:“做新衣么,裙摆不要太长……我不习惯。”她喜欢刚及脚裸的裙摆,简单利落,行动也便。 陆玦点头,却道:“这里是胡,应遵循胡的风俗。等新衣裁出,孤便向卞耶宣布你王侯义妹的身份。” 凌钰凝去一眼,又垂头,半晌,她缓步上前,“义兄,可否不要宣布出去。王宫之人知晓便可,可以吗?”她不愿,如果被烙上这个身份,她就再也不可喜欢他了。 再也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