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云初九便安排离开此地。 凌钰频繁四望,不见陆玦的身影,“君上去了城中么,他还要留在这里多久呢?”并不是问云初九,却也不像是自言自语。她心底有些失落,也有份牵挂担忧。 云初九原本走在前头,见凌钰慢下了步子,一时稍有不耐,“快些,大哥不会有事的,我特意给你备了马车,快走。” 心底微叹口气,凌钰不再四望,跟紧了云初九的步伐。因她不会骑马,云初九给她备了马车,凌钰问:“去胡?去胡哪里呢?” “梁天子的王城许邺,我们在许邺等大哥回来。” “是要向梁天子禀报战况么?” 云初九已翻身上了马,而凌钰也坐上了马车,云初九笑答:“变聪明啦,当然是要回王城向天子禀报战况。”身前身后队伍如长龙,他们行在队伍中间,四处也都有士兵护卫。 凌钰好奇地问:“屠城之令真的是梁天子下的么,他是天子,怎么能这般对待子民?”印象里,天子自古皆是爱民如子的样子,她虽从不曾走出虎丘村,从不曾与这些王公大臣接触,却也知为王为官者应有宽阔的胸襟,应有一分爱人的心怀。 云初九顷刻敛下笑意,一双大眼也眯缝起来,如玉面庞瞬间覆上寒色。凌钰从不曾瞧过他此刻这令人害怕的样子,“云公,云公,你……” “梁天子——”云初九咬牙,恨恨道,“就是一个魔鬼,不爱子民,不爱臣子,喜欢酒池rou林,喜欢吃人rou,喜欢将人开膛破肚……”他的话还未说完,凌钰早已惊呼一声,声音里尖惧而颤抖。 “你说什么,吃人rou?他,他还喜欢将人开膛破肚?”凌钰难以想象,捂住嘴,摇头,“天哪,真的吗,真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云初九的声音冰冰冷冷,从鼻中哼出一声,“梁天子就是这样一个魔鬼,谁都怕他,都不敢反驳他。”他说到最后,埋下眸子,渐渐沉默了。 凌钰还在惊恐当中,忽然忙问:“那你们岂不是很危险,子陆岂不是很危险!你们怎么会效忠这样一个天子!”激动之下,她又脱口而出“子陆”二字。 云初九面色黯然,“没有办法,我们有很多事情还未完成。你知道大哥的妻子是怎么死的么,是……”他突然停住,望着凌钰惊恐的样子,说道,“算了,反正他再如何可怕,也是不会与你有关系的。” 可是他既已说到陆玦的妻子,凌钰自然想要知道,她急忙问:“你快说,君上的妻子因何而亡?” “不说了。” 勾起人的好奇心,又生生打住! 凌钰依旧迫切想要知道,“云公,你快说吧,我想知道!”因为有关于她心底在乎的人,所以她真的非常想要知道。记得陆玦心口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他曾经说那是为了救他的妻子而留下的!想到此,凌钰更加心急,迫切望着云初九。 云初九不耐烦,“不说,梁天子又不会和你扯上关系,大哥的事情也是旧事,我不说。” “万一有天扯上关系了呢!你快说吧!”凌钰急得欲哭无泪。 噗嗤一声,云初九笑起来,“你一个普通女子,去许邺不过逗留几日而已,今后跟随大哥回了卞耶,怎么可能会见到梁天子,与梁天子扯上关系!” 凌钰面色一红,自觉自己是慌不择言。 只是此刻谁都不知,他们不经意的谈话里,原来早已是命中注定的逃不开! 既然云初九打死都不说,凌钰只能妥协问:“那梁天子叫什么名字?” 云初九正要开口回她,队伍后头忽然策马赶来一个士兵,云初九扭头望,忙策马朝身后奔去。 凌钰放下车帘坐到车中,心中一时有些迷茫。这一去胡国,不知又会遇到什么。陆玦虽为卞耶之王,但他效忠的却是梁天子,却是一个如魔鬼般的人物,若陆玦今后出了差错,那梁天子岂不是轻而易举可以收回陆玦的王位。 胡有五国,或许只有云初九与陆玦要好,只有云初九是陆玦可以信任的人。她这一番细细猜想,心底竟生出几分担忧惧怕。乱世里,不论谁,都有可能成为败将! 难怪陆玦曾多次开导她必须坚强,若不坚强,命如蝼蚁,如何存活世上。 陆玦……他也有很多难处是不是。 马车驶出境,驶到胡国境地,云初九道此去许邺王城只有八九日的路程,相隔并不是太远。凌钰初次到这么远的地方,不再是之前与陆玦的拼命逃亡,此刻安稳的环境里,终于有了一份平静。 远眺车帘外的景色,放眼望去是一片苍茫旷地,她出生的南方,空气湿润,山水清明。而此刻他们行去的是北方,风很大,将旷地黄沙悉数卷来,凌钰忙放下帘子,倚靠车壁,脊背坐得有些酸疼。 北方的山水没有南方好看,空气也干燥,幼时听爹爹说起,北方经年下雪,有雾凇的美景。她还从未见过什么是雾凇,她喜欢雪,只是不知这北方的气候她可否适应。 马车忽然颠簸一下,然后停了,车帘随之被一双白皙的手掀起。一张俊俏年轻的容颜探进来,凌钰吓了一跳,倏然坐起身,“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来人正是云初九,他跃上来,坐到了凌钰身前,“骑马累啊,你以为骑马很舒服。” 凌钰送去一记白眼,想到她与陆玦逃亡时,陆玦可以在马背上躲避敌人的箭羽,可以忍受艰苦赶驴车,这云初九确实还需要好多磨砺才可变得稳重呢。 她正想到陆玦,云初九恰恰说起:“大哥已经整装赶来了,我们到了许邺,不出四五日大哥也能到。” 凌钰双眸一亮,唇角不禁翘起。 云初九凝她一瞬,别有深意,“阿钰。” “啊?”凌钰忙抬头望他。 “你喜欢大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凌钰一愣,心中一慌。云初九正一瞬不瞬望她,她忙移开目光,故作生气地道:“才不是,你怎么尽这般没正经!” “哦?”云初九眸中起了捉弄,“那待大哥收你为义妹后,我娶你为我的小妾如何?” 凌钰霎时抬头望他,脸色青红难辨,她咬唇瞪眼:“云初九,你,你……你存心戏弄我!” “你不相信我是真心?”云初九凑上前去,一瞬不瞬望住凌钰。 凌钰恼羞:“我才不嫁你,谁想嫁你做妾!” “原来你想做正妻!” “……我不是!”说不过他,凌钰又羞又恼,一脸通红。 车内顷刻响起云初九的大笑声,凌钰只恨得瞪眼,她生性好强,爱面子,面对这无赖小人,她真是无话可驳。 好一会儿,云初九才停下了笑,“阿钰,你不可以喜欢大哥。” “我没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她还是忍不住低低地问。 “因为他背负了太多东西,你不可以喜欢他。总之,总之若你要喜欢,你就喜欢我吧!”说到此,云初九又朗声笑起来。 凌钰再忍不住,伸手去捂他的唇,“不许笑,你再笑!” 云初九微惊,“你敢对我无礼?”却又笑了起来,“终于遇到一个好玩的人了!” 凌钰欲哭无泪,索性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