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站着的新人们陆续回神,那一直等在旁边的男子方才清清嗓子道:“在下是玄天派净宗辅事青篱,此次负责各位师弟师妹入派后的安排。诸位初入玄天,依照规矩,暂时不分宗属,各自向在下身后的师兄师姐们依序通报姓名以供记录。待你们在执教辅事指导下修行半年后,再上乾坤台划分宗属,正式入门。”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一片哗然。原本以为过了光道便是玄天弟子,前途无量,如今才知道过了光道不过是第一关,还要再修行半年才有定论,一时间由喜转忧,这心理落差让众人都有些情绪不稳。 “青篱师兄,若半年后分不出宗属的会如何?”有人颤声问。 青篱循声望去,淡淡道:“若是半年修行后表现平平,难分宗属,视其自身意愿,可选择留下做道生,或是自行回家。期间不守派规言行失状,或修行倦怠不思进取者,则会直接送反望海镇,还望大家慎之。” 沙滩上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得知随时有被“退货”的危险后,众人感叹玄天派不愧为屈指可数的大派之一,门风甚严的同时,也都没了最初的兴奋喜悦之情,大多仿如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忧心起自己的前途来。 唐清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通过试炼的人,心中也觉得压力很大。如果通过试炼的时间长短体现各人资质的话,她岂不是平庸得不能更平庸了? 发现自己还未开始修行就已心生退意,她赶紧拍拍自己的脸,轻轻道:“不能泄气,还有半年,就当再来一次高考最后冲刺了!” 那些站在青篱身后的玄天弟子们这时已经走下台阶挨个记录新人们的名字。有位师姐就听到了唐清的自言自语,“扑哧”一笑说:“虽不知这位师妹所说的‘高考’是何物,但有干劲终究是好事呢!其实多给你们半年时间,也是为了避免有人以前的修行方法不对,导致明珠蒙尘罢了,你们也不必紧张太过。” 唐清红着脸点了点头。 “对了,这位有趣的师妹,不知叫什么名字?”那师姐笑眯眯地问。 “唐清。” 问明是哪两个字后,那师姐一手抹过手中玉板,唐清的名字跃然其上。而后师姐一指自己旁边的中年男子说:“方才在我这里记下姓名的,就随这名道生上山吧!今日大家想必都累了,修行会从明日开始,大家好好休养一天。其他若有什么不明之处,也可向这位道生询问。” 那穿着灰色道服的中年男子便上前向众人施了一礼:“在下名礼槐。” 唐清等二十余人向他回礼。此时那师姐已经走向其他尚未记录姓名之人,他们便不再逗留,跟着礼槐上山。汉白玉阶梯走起来远比看上去陡峭,还没到青铜巨门处,除了礼槐外,其余人等都只剩下喘息声。唐清不由得庆幸还好猗天苏门这里天候异常,仿佛春季,不然台阶像望海镇之类地方一般结冰的话,只会让人更加辛苦。 随着与青铜巨门的距离越来越近,众人都看清了门上竟然还铸有各种符文法阵,俨然一件巨大的法器般。感叹其壮观的同时,唐清也发现在下面看着浑然一体的高山,原来却是两座,有建筑的峰头还在更远处。 为了迎新,青铜巨门毫无戒备地大大敞开着,一眼就能看见门内的云山雾海。踏入门中左右一看,这才知道外山竟是环状山脉,以青铜巨门为关卡。入了青铜门是一方青石建造的平台,唯有一座青石和铁链铺成的宽敞吊桥连接平台与云海中的内山。 在现世的时候,唐清并未去离家太远的地方玩过,更别提亲自踏入这样的风景中,一时只觉得天高地阔,心中的郁闷也被缓缓流动的云雾带走了一般。 吊桥走上去极稳,几乎没有摇晃的感觉。引路的礼槐边走边向众人介绍,此地乃猗天苏门乃日月同出的聚灵宝地,前山永昼,后山永夜,并无昼夜更迭。因为前山建筑多是讲堂、练功场之类,后山则主要是弟子厢房等。 “门中最高位者为掌门亦玄真君,真君之下有净、法、御、奇四宗宗主与四位道君。各宗主之下另有四位仙长与八名执事、十六名辅事……之后则是已分宗属的道长们。”礼槐说及派中职位时,不急不缓,清楚明白。 此时有好事者故意问:“那请问礼槐道兄又是何种位阶?” 这个问题却是失礼非常!若是如唐清这种来自异界的,还可推说是不知情。但大荒中的修行者,谁不知道所谓“道生”,便是负责各门各派中洒扫杂务的人。这样的人先天灵根不足,后天如无奇遇也不会有大突破。虽然能长生不老,却永无仙缘,乃地位最低者。问出这问题的人,摆明是要让礼槐难堪,好借此在同修中出出风头。 旁听之人此刻反应也各有不同。有兴奋看好戏者,有面露不忍者,也有暗暗皱眉者。但不论什么反应,刚到猗天苏门,大家都不想生事端,所以也没人出声制止这无聊的挑衅。 被针对的礼槐却不动怒,仍旧沉稳答道:“视各位道友他年修行成效,在下或许比诸位中的一部分好些,或许比另一部分差些,也有可能道友中会有人成为在下的同修……故而在下的位阶,算是足可度日吧!” 他态度不卑不亢,却也是提醒了仍在“留待察看期”的发问者,尚无得意资本。意图生事之人闻言均是神色怏怏,唐清看在眼里,暗暗好笑——刚才这情景,总让她想到当初班上调皮的男同学与实习老师们的“过招”。 由于有了这段插曲,接下来再也没人找事。一行人安分走着,不久下了吊桥,就捡到立着块上书“太昊”两字的宽阔广场。不少玄天弟子正在广场上切磋练剑,或训练灵兽,生机勃勃,很是热闹。唐清看了一会,却发现这些弟子服色各有不同,虽款式相近,色调也都是以紫、白为主,却深浅有别。 难道这边的“校服”是用颜色深浅分等级?那到底是神色的比较厉害,还是浅色的更加威武? 有此疑问的并非唐清一人。在场这些人,大多也只是知道紫色是玄天派的代表色罢了。礼槐听到他们低声议论,就解释说:“我派并不以服色深浅区分尊卑,之所以会有分别,只是因为宗属不同罢了。” “可以详细地说一下吗?”之前就一直听人说“宗属”,到现在却也只知道是净法御奇四宗而已,具体各宗有什么特色,唐清却是好奇不已。 “浅紫色为净宗,合天地自然之力为法力,掌派内药阁,负责炼丹与同修们的休养治疗;蓝紫色为法宗,掌奉天剑楼,司派内刑罚;深紫色为御宗,掌派内生园,与世间各灵兽仙兽为伴;灰紫色为奇宗,掌玉法阁,主修法器仙器炼制……各位入门时所见清玄铜门,亦是奇宗所制。” 听到最后一句,纵是之前兴趣平平的人也露出了惊讶之色——那样的巨门竟是人力所为,现如今的他们,实在是无法想象。 “派内有趣的地方尚有许多,等奇宗的道长们给诸位送来引路铃之后,大家可自行探索。”礼槐说完这话,众人也进入了后山极夜的范围内。 光线忽然毫无过渡地由明转暗,唐清相当不适应。悄悄后退几步到白昼处,再迈进极夜里,如此重复数次,变坏还没适应,眼睛倒被折腾得看哪都冒金星。 耳朵捕捉到几声带着讽意的笑声,唐清脸上一红,不再试了。 礼槐指着一排白石砌成的屋子道:“此处便是各位未来半年的居所,一个房间可住三人,请大家到那边的签台抽签。” 有人闻言大惊失色:“男女住一起?!” 一路上都很镇定的礼槐此时终于被这荒谬问题弄哑了一回,半天才缓过劲来说:“男子厢房在左,女子厢房在右,房门上有光环区分,男为青,女为黄……自然不会有混居这等……之事。”也许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表达,礼槐声音含糊了过去。 玄天派十五年才收一次徒,纵使他在这儿修行的时日稍长,估计也只经历过两三回而已。面对这些新人们千奇百怪的问题,礼槐很快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奇宗的引路铃送来,他立即扔烫手山芋般与这二十余人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 “真是不禁逗。”有名容貌姣好的女子轻笑道。 “哎呀,人家不过是个道生而已,就别太难为人了。”那女子旁边的同伴嬉笑着劝了两句,两人结伴离去。 虽说是抽签决定房间,但并非强制抽到哪就住哪。有善于交际的人便在人群中活动活动,将自己与交好的同修调到一处。而如唐清这种无可无不可的人,便随他们换来换去。最终安定下来的时候,唐清手中符匙已换了三回。他们这拨人共二十一位,十一男十女,唐清被换来换去,最终居然是独住一间的那个。 对这结果,若是脆弱点的人,大约会觉得自己受了排挤而暗自饮泣吧!但唐清自己却是欢喜不已——从小她就是自己有一个房间,来了大荒也没与人同房过,忽然给她两个室友,她才怕相处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