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兰琪法师吗？”走到兰琪身前的骑士客客气气的问。

倒不是骑士风度使然，兰琪很清楚，在诺非索战士系的地位一直不高。尽管被送去做战士的小孩未必不优秀——诺非索还指望他们重新开辟出前往战士系巅峰的道路呢！可大众认知往往决定一切。

战士能对法师不客气的反而少见……反正兰琪只认识一个。

没见到费斯特让兰琪感觉轻松——她知道他应该是调查之前的刺杀事件去了——当下也客客气气的点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二公主殿下请你去和她说话，如果兰琪法师你有时间的话。”

骑士说出了不出预料的来意，兰琪按下了自己复杂的感想，平静的做出回应，“这是我的荣幸。”

这是意料之外的接触，但没必要拒绝。

只是……

还有一个不安定因素。

兰琪看看小凯撒又看看此刻正站在莱思莉边上的利奥波特，心中总是压不下对这一位的忌惮。

但如果要安特卫普的平民们来说的话，他们对炼金大师的喜爱程度，无疑在诺非索的二公主之上。不但没有半点忌惮，还极富八卦精神。

在兰琪向莱思莉那边走过去的过程中，那些小声的议论闲谈也在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

“我天天守在这里，可第一次看见利奥波特大师这么有精神！难道他打算趁着二皇子重伤修养的时候来勾引二皇子妃？”

“你什么脑子！莱昂又不是我们这里的风俗！何况利奥波特大师出了名的不解风情，你不知道莱昂有多少少女贵妇想要勾引他，至今也没听说有成功的。”

“很多人想勾引他……那莱昂的风俗和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在莱昂这说明被勾引的家伙很有、很有魅力，在我们这儿通常只说明勾引人的家伙无聊空虚。”

“好吧……可话说回来，利奥波特大师到底在做什么？”

“大概是终于要开展什么活动了？聚餐舞会之类的，或者去银沙滩？当然这不是什么好时段。”

“可他会因为那些东西高兴吗？”

“……”

“……”

当然，被诺非索骑士领着走到莱思莉面前的兰琪也吸引了一些注意力。有些人开始打听起她的身份来。也很快的，猜到了她是一个“异教徒”。

但人们的反应是这样的——

“这就是那个报名的异教徒？”

“大概吧。我本来以为塔瑞亚异教徒的数量挺多的呢，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

他们惊诧的反而是“非神属太少”。倒是没有多少排斥、看低的意思。

*

“公主殿下，利奥波特大师。”兰琪平静的行了一个法师礼。

也许按照她现在的身份和经历，她应该显得更谦卑、更紧张一些，可她实在是没心情演到那个地步。而且还有一个比他更嚣张的——小凯撒跟在他身边左看右看，以小卖小，连行礼的意思都没有！

幸好没人和他计较。

当然，哪怕是心胸狭窄一点的，在这个场合也不好和他计较。

利奥波特虽然难得的精神奕奕，但他显然依然对闲聊不感兴趣，他只是在兰琪朝他行礼之后，稍微点了那么一下头，就淡漠的转过了视线，“公主，或者你可以邀请她到你的马车上去聊天，要是时间太长，我们就下次去好了。”

话虽这么讲，但谁也看得出来，如果哪个人真的让他白白走出门了这一趟，是会让这位大师很不高兴的。

至于一个炼金术大师若是很不高兴了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可真是一件难说的事。

莱思莉显然并不打算尝试这个后果。在听到“公主”这个称谓的时候，她的眼神难以抑制的黯淡了下去，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那是一种近乎无懈可击的外交官的甜美笑容，“放心，绝对不会耽搁大师的时间。”

“那就好。”利奥波特点点头，当先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做护卫状的都萨跟上——这位大师并没有佩戴等级徽章，也没人介绍过他，所以兰琪没向他行礼——他似乎很是甘心的充作布景板。

但就在走过小凯撒身边时，这位大师的脚步稍稍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小凯撒的身上扫了一圈，没说什么，可随即就相当少见的直接跟上了利奥波特的马车。

小凯撒对此小大人般的耸了耸肩。

他知道，高等级的武者对很多东西都很敏感。他人的注意、杀气乃至于威胁力，这些东西可以统称为“危机感应”。这种感应甚至强过法师，因为他们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进行感应。甚至可以细化到每个毛孔，每根头发！

所以兰琪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广场的民众身上，他还做得更多。

可他的身体情况到底是太不协调了，又没有幽幻之环那种神器级的道具来遮掩。所以被察觉到异常……一点也不奇怪！

莱思莉却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她对“陌生的非神属”露出了和之前相比还要客套一点的“公主式大方温婉的笑容”，“很抱歉。我没想到，在塔瑞亚联邦想要见到一个同类是这么困难。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话。可我的丈夫需要的炼金药剂还缺一味药，我们又正要和大师一起去购买。我能邀请你到我的马车上去坐坐吗？我们应该有点时间。”

没什么能比当面的表现还要更说明问题了。

短短的时间里，莱思莉清楚的让兰琪看到了她的成长。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兰琪对她实在太熟，只怕甚至不会觉得她的笑容客套、礼貌，而会觉得真诚、大方。

她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公主”。

兰琪低下头去，垂下眼帘遮住了那一瞬间几乎无法掩饰的复杂情绪，“这是我的荣幸，公主殿下。”

“莱思莉公主！”利奥波特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也喊了一声。

听见这声呼喊，另一个布景板——跟在莱思莉身后的那位火系导师微微皱了皱眉。但他扫了一眼莱思莉，也和都萨一样，没有吭声。

*

小凯撒被交给了一个诺非索的骑士，兰琪则被请上了马车。

马车的空间不小，但只是布置得舒适，椅子很软。从用料到装饰都不显得奢华。倒是很合十七岁的莱思莉的性格。

“这是杰布利导师。”马车开动后，莱思莉如此向兰琪介绍。

兰琪站起身，向这位同样没带徽章的导师行礼。

自然，那位火系导师也跟上了马车。兰琪毕竟是个“陌生人”，而莱思莉是个没什么近战能力的法师。

兰琪对此并无不满，相反，这次她的动作还郑重、真诚很多——这位导师已经让她见识过了，他对能量规则的理解与掌控。

“你是浮光出来的学生？”杰布利导师向兰琪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显然，杰布利导师竟然已经看过了她留下的资料。

兰琪点点头。

“照你在简历上说的，你如果想去诺非索，之前已经可以去了。诺非索也应该更适合你。”杰布利导师显得颇为和蔼。

兰琪点头，“确实是这样。但人总是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有难言的感情……我这次参加比赛，也不是为了到诺非索的资格。另外，别的城市我不知道，但安特卫普的这次比赛，非神属的情况只怕不容乐观。”

莱思莉端坐在一边，有点儿魂不守舍的样子。

但她显然还是在注意兰琪和杰布利导师的对话的。闻言振奋了精神，“我这两天有到安特卫普学院的行程。据说这儿的不少学院都新开了非神属课程，但学生还没学到多少东西，反而被打击得精神不振。”

兰琪平静的看着她，忽然开始侃侃而谈，“报名成为非神属的学生，绝大部分家境贫寒，缺乏修炼资源。比如说魔晶，魔法练习总是要魔晶来辅助的，否则就得花费大量时间恢复魔力。但这种东西，只怕这些人中的大部分连见都没有见过。那么，掌握魔法的速度，熟练的程度都肯定比不上神属。别说还没有能量阵列可以学习……结果就在和神属的战斗中无力反抗。

“而对那些家境不错的神属来说，他们肯定也不乐意那些曾经看不起的人爬到自己头上，自然要及早打压——哪怕他们自己也未必清楚自己的恐慌。如果要我说的话，这应该是现在大部分新的非神属学生面临的共同问题。

“但哪怕原本只是浅信徒，转换成非神属以后也再没有退路。不管被打压得多厉害，也一定期盼着转机出现。如果公主殿下能早几天到安特卫普学院去访问，报名参加格斗大赛的非神属，就未必只有两个人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非神属，居然在第一次见到诺非索公主的情况下侃侃而谈还不说，居然还把公主给训了一顿！？

莱思莉微微张开了嘴，很有些张口结舌。

那副有些茫然的模样，总算是让兰琪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更令她觉得有点儿欣慰的是——

莱思莉反应过来以后，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斥责。相反的，她微微低下头去，两颊漫上了羞愧的红晕。

杰布利导师其实也很有些诧异。

但兰琪就没在意这个了。

其实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已经知道那不合适——尽管她没带出“神殿指使”之类的话来，仅仅是说出了她认为的，安特卫普的普通学生们会轻易上钩、积极响应的原因。

但没办法，她就是想看到莱思莉的反应。

在看到了莱思莉成熟的一面以后。

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但她总是不愿意死心，总是希望还能看见更多没有改变的东西。

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

再说吧。

大不了……提前逃窜？

反正现在她似乎还没胆子去见费斯特。要是费斯特向她提出类似的质疑，她的反应或者也只能和莱思莉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