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作过的梦唱过的歌爱过的人,那些我们天真的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事。而作过的梦唱过的歌爱过的人,留在漫漫岁月不能在续……”三年前,与雪淞的最后一次见面,在“青梅竹马”,店里正在放这首老掉牙的情歌:《青梅竹马》。 说好了下午2点,我一点半就到了,可她已经在那里,和坐在她对面的向丹丹正聊着。 看到我进来,向丹丹点点头、没有笑,然后站起身向我们告别,走几步又折回来,“对了,淞淞,我姑姑要是打电话问你,你就说不清楚”,说完急步出门。 店内人并不多,但她们选的是两人位,我只能坐到她对面。雪淞看起来还是那么轻逸出尘,但眉宇间有些微的疲惫,小小的一张脸格外的莹白似雪。 我们多久没见了?足足有四个月! 是的,那次我从美国回来,雪淞已经出国参加剧院安排的进修学习去了。 她始终没有打过电话给我,只在向丹丹那里留了张字条,简单说去出国培训了,事出突然,详情容后再说。 去了哪个国家?向丹丹摇头说不晓得。 剧院里的人只说是徐总安排的,具体情况只有去问徐总。 徐竟煌说全程安排在欧洲四个剧院之间参观学习,具体行程是机动的,至于学习多久,他说毕业前总会回来的。 我当然觉得这一切莫名其妙,曾以为是我mama搞的鬼,可是她当时是跟我一起回的美国,而且后来还几次催问我“断了没有”之类的,唐仲也说我妈几乎隔两天就会打电话问他我是否又去找过雪淞。 我第二次再去找徐竟煌的时候,他已经去了香港。剧院来了新经理,对雪淞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只肯定地表示她学习归来将会上任副经理。 那么培训的事情是真的了?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跟我联系。一切联系方式都中断了,我每天给她发一封邮件,期盼着她能回哪怕一个字,我也能找出她在哪里。 我去找了所有我们共同认识的人,简一凡一脸忧伤地摇头,她室友只知道她跟学校请了假,向丹丹更是每天都要被我烦,我告诉她我想去淳城看看,问问她的亲戚们有没有跟她联系过。 第二天却意外接到杜伊东的电话,闲扯了几句,他漫不经心地提到:“我前几天在法兰克福机场遇到雪淞了”,我震惊道:“你问了她现在在哪里吗?我几乎派人问遍找遍了欧洲所有剧院,却一点消息没有”。 他似乎也很吃惊,“她只说在那里转机,我没细问。谁知道她在哪里连你都不知道啊”。 既然在欧洲,说明她还在培训…… 距离毕业不到一个月,还是没有消息,我急了。有一天我问向丹丹:“她毕业设计也不做了吗?我要不要去问问学校老师”。 几天后,雪淞打电话给我,说终于回来了,约我在青梅竹马见面。 看着面前憔悴苍白的面容,我心疼莫名,最会挑食的她在欧洲一定是吃不饱的吧。伸出手想抚上她的脸,她笑了,转头喊服务生拿饮品单,不着痕迹地躲开我的手。 “刚回来怎么不在家等我,干嘛来这儿?”我掩下内心的激动,温柔地问她。 她淡淡地笑笑,“上次秦思思说,这里也算是个纪念吧”。 她又是那样冷淡但疏离的笑,就像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心里一惊,有种莫名的不安预感。 她的表情……说实话,之后的很久我都在回想她那天的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而她说的话……其实那天她没说什么很确定性的话,每句都似是不经意地随便说说,但似乎又都意有所指。 我想起刚刚的向丹丹,“丹丹怎么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她……五一时郑海自作主张去丹丹淳城的家里找她,丹丹父母对郑海不满意,对这事很反对,现在她姑姑一直在看着她”。 说到家长我有点心虚,“那他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刚刚就在分析呢,谈恋爱遇到家长的阻力是常事,一般情况下,如果男方家里反对,十有八九两人就没戏了。如果女孩家里反对,十有八九两人还是会成”。 雪淞说得似乎事不关己,可我却冷汗直冒,“这是为什么?” 她又笑了,淡淡的那种,“因为男女的不对等啊。女方父母终是心疼女儿的,如果女孩再演一出怀孕的戏码,父母立即投降,巴不得反过来去男方家里提亲。男人……反正谈恋爱这事男人没什么亏可吃、也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家里便有恃无恐,态度会一直强硬到底。而男人本身也是容易动摇的,所以……” 我不知如何作答,她善解人意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没事,好在丹丹没那么爱郑海,现在也不如何痛苦”。 看着久别的心爱的姑娘,我满腔激情,但她从容清淡的样子我总是无从着手。只能问了个很没话找话的问题,“跟我说说,欧洲这几个月有什么好玩的事?” 她没回答,有点失神地望着邻座的方桌。我望过去,因为客人刚买过单,桌上的白色小花瓶内插了朵红色玫瑰花。 我想起了四个月前那浪漫满屋的玫瑰,“雪淞,你记得上次的玫瑰吗?” 她忙收回眼光,没接我的话,突然转过头来,有点调皮地冲我笑笑,“我一直觉得玫瑰花虽然美,但没什么用。现在发现还是有的,买过单的餐桌,服务员就会插上一朵玫瑰。你说,如果我们自己带了一朵玫瑰,走之前就插到这瓶子里,是不是就能大摇大摆走人吃顿霸王餐?” 我笑了,她总有些奇怪的想法,可是我却很想纵容她。 我想下次也许可以试试,当然我会先把钱给老板,然后所有人都装作让她得逞了。 可是……以后,我却没有机会去实现她这个恶作剧。 气氛似乎好了起来,我故作可怜地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你想的睡不着,把《碧海蓝天》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其实,我不能算是故作可怜,是真的很可怜。 她似乎僵了一瞬,然后问我:“那你记得雅克告诉乔安娜,怎样才会遇见美人鱼吗?” 我是真的又看了很多遍,于是胸有成竹,“要游到海底,那里的海更蓝,在那里蓝天变成了回忆,躺在寂静中,你决定留在那里,抱着必死的决心,美人鱼才会出现。她们来问候你,考验你的爱。如果你的爱够真诚,够纯洁,她们就会接受你,然后永远地带你走……” 她点点头,似乎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我,“我最近只看了一部老片子,《陆上行舟》。一个热爱歌剧的爱尔兰裔白人,经常做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他在巴西的大剧院里看世界著名男高音卡鲁索的演出,非常激动,他决定在自己住的秘鲁小镇上建一座那么宏伟的剧院,邀请卡鲁索来演出。为了这笔巨额投资,他致力于把几吨的*拉到热带丛林的山顶……你说他的行为是不是奢侈又愚蠢?” 我不明就里,“也许吧,但总是忠于内心梦想的”。 她又点点头,“有人说这是一部疯子拍给其他疯子的电影,我却很喜欢。陆上行舟,我希望自己在做有些不被理解的事时,也有这样不顾一切的勇气”。 我一直看着她,直觉告诉我现在的她有些不同,但几乎失而复得的惊喜让我忽略了这种不安地感觉。我兴冲冲地提议一会儿一起回家,可她好半天没说话,脸埋在双手紧握的茶杯和长发当中,杯中漂浮的热气使她的表情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说:“你先回去吧,一会丹丹还要过来找我,她的事还没说完”。 我觉得诧异,“回家说就是了,她家不就在你家对面吗?” 她摇摇头,然后就深深地望着我,在那天还是第一次,看得我莫名地觉得很伤感。 这时她手机响了。 “丹丹到路口了,马上进来,你先走吧”。 我站起身,“我在附近等你们吧,然后一起回家”。 她想了想,点点头,“那你四处转转吧,我们好了给你电话”。 我转身要走,她突然叫住我,又是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看着我,“以前总是一个人,我并不怕孤单。但突然两个人,我却害怕离别”,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我有点慌了,走到她身边想抱抱她,她却慌乱地摆摆手,“学校旁边,有我同学。你先走吧,我一会打电话给你”。 在门口,我与向丹丹擦肩而过。 一个小时后,雪淞在电话里告诉我,“有点急事我们已经走了,回头再说”。 那天晚上,她没回家,电话关机。 几天之后,我从她学校得知:她已经放弃了保研,办好离校手续走了。 再见到她,已经是“公主两岁半”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