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家堡最后一个保险当宣布无力偿付天价保险额的时候,早就被秦家要倒的小道消息吓坏的人们,拿着保险单疯一样地拥堵西岭脚下秦家商铺,瞬间冲垮秦家堡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此等境况,和当年乐安钱庄大挤兑如出一辙。 秦东莱的担忧不幸言中,秦老夫人看着堡外挤满要债的人,不时地搬走秦家堡里面的书画古董玉器抵债,想着儿子的话,急怒攻心,晕倒。 秦老夫人是秦家堡的支柱,她一倒,秦家堡人心更加涣散,不时爆出谁谁谁卷款而逃,消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让她老人家气上加气,病得更严重。 不过,老夫人还是很顽强的,清楚地知道在危机面前,秦家将面临什么。 她一边用秦家堡的老面子稳住高利贷要债鬼,一面送信夜叉岛,表示要转卖手里的一些东西。 顾家琪让人回复,没兴趣,压根儿都不看秦老夫人送出的东西。 秦老夫人躺在病床上,想了想,又出一折,让秦二叔拿着她的名贴,请朝庭出面平衡市场,得到肯定回复,她又让人把魏商们都召集起来,在乐安聚个会,共同商讨如何解决这场大混乱。 却说魏国第一大商行秦家堡兑付失效,引发出堪比七级海啸一般的经济民生大危机,银市又一次大震荡。这时候,顾家琪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独处孤岛了。 大小魏商们纷纷致信郦山商行,让他们把郦山公主请出来,不求她收拾秦家的烂摊子,好歹出面镇镇局面,闹得太厉害大家都是要吃亏的么。当年大家歃血为盟,成立这个帝国货币流通控制中心,就是为着防止类似的金融大灾难爆发。 这也是即将成为魏朝一国之后责无旁贷的责任,至于在什么时候,皇后要为魏国的经济财政负责,那是个谜,大家说郦山公主有这样的威望、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财力解决问题,那就是有了。 顾家琪被扣上这么重一顶高帽子,又是身为忠君爱国绝不含糊的顾家人,再不出面救市就太说不过去了。 因而,她出岛了。 顾家琪踏上海林的海岸,迎接的老百姓是一波拥着一波,跟海浪拍岸一样,没个尽头。有的人看到海上移进的船的帆,就相信自己手里的保单不会变成废纸,哪怕顾家琪没有足够的家产兑付,她的背后,还有整个大魏朝。 马车缓缓驶入乐安商厦,也就是魏商们平时聚会讨论重大问题的地方。 顾家琪下车的时候,受到隆重而热情的欢迎。短暂寒暄过后,主持这场大会的高阳王说因为势态紧急,客套话也就不多说了,召集大家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看大家能拿出多少流动资金,化解世面上的万千保单。 新户部尚书是方云鹤的族人,他说大家这样要齐心协力,他们的贡献陛下是全都看在眼底的,并记下的,以后有机会回报大家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民心,不要让他们被敌人煽动搞出更可怕的事——民变。 高阳王说从秦家那边报过来的数字看,保额缺口在这个数;具体是定额消化,还是大家募捐统一消化,看在座诸位意思。 众商看向郦山公主:您的意思? 两个官方代表也频频做暗示,只要郦山公主这时候略做表现,就能够争取深厚的商业政治资本,她要登基为后保管没人阻挠。 顾家琪笑道:“两位大人,在商言言。” 这话听着真是太冷血了,可对于商人们来说,这话真是太实际了。官府有事的时候,就想到他们这些商人;没事的时候,就可着劲儿地收税征税,不把商人当人看。要钱赎买秦家堡捅出的天大娄子,没问题,拿东西来换。 他们不介意拿钱买有用的东西,但是,介意替已经可以去死的秦家堡买单。 高阳王请户部尚书和他的侍郎幕僚商议,方尚书请郦山公主开条件。顾家琪动动手指头,侍女们拿出早就列好的条款,等着官府方面商讨。顾家琪一点都不怕人知道,她有备而来,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大赚一笔。 她这样坦荡荡,倒让其他人藏着掖着的人急了,纷纷开出自己的条件,买山,买地,买矿,还有人提出买盐道的运营权。各种要求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户部尚书抹把汗,好在他们也是有备无患,拿出盖有国玺印的契约,一个审核,一个登记,一边签字,一边收银票。大家心里其实都是爽歪歪地,跟着顾家的混,果然油水多多。 不需要争,不需要抢,谁出价高,就是大运河户部尚书也敢卖。 正当jian商们买入国有资产、投资国有事业的时候,冷颜怒眉的秦广陵,像斗士一样,冲进会所正堂,身边一票气势汹汹的秦家人。 秦广陵愤怒地指控顾的阴险卑鄙,丧尽天良。 照秦广陵的话,顾家琪就是害得秦家名誉扫地家破人亡的罪魁,双方之仇,不共戴天! 秦广陵要在场所商人们,一起裁决顾家琪,剥夺顾所有的财产,宣布她的死刑,就像曾经他们逼迫她、卞衡安放弃兼并计划的时候一样。 大家基本上都不搭理这人,即使有,也是拿白痴的目光扫过,回头就赶紧跟官府抢契约去了,过这村没这站。而且,大家都是踩着秦家人的尸骨在做事,谁会去同情自己找死的秦家。 秦广陵弄清楚这个会场里在进行的是怎么样肮脏的交易后,叫嚣着顾小南,你不得好死! 忽溜溜地,她自个儿晕了。 当即,有人咕哝:这秦家女人也太会晕了吧。 没人关心,大家忙着点数银票对买卖契约条款。高阳王是会所的主人,不能看着一群寻衅的人没头没脑地瞎喊瞎闹,他把驻会所的大夫找来给秦广陵诊诊,不管身体治不治得好,只要别气死在这儿就成了。 大夫把了好一会子脉,宣布:卞夫人,有喜了。 大家对账的动作没有停,大堂里只听得崭新的银票刷刷刷地翻洗声。过了一会儿,大家觉得好闹事的秦家人怎么安静了,纷纷抬起头看那头站着的一群木头人,回想发生什么事,顿时,所有人都喷了,震了,惊了。 卞留安领旨出使南昭和谈,已有半载。 秦广陵肚子怎么可能会传喜讯呢,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实就是存在。 换句话说,秦广陵偷人了,还偷得举国尽知。 想想看,在这乐安会所里聚集的可是全魏国的大商人,资产百万以下的都没资格进来跟官府谈生意,这些人可不是秦广陵能收买的,而且,这些人正愁没机会把秦家踩死透,毕竟秦老夫人还没挂,朝庭的一些老臣还是留秦家三分面子的。他们要对秦家动手会招非议。现在秦广陵自动送来这么好个靶子,要是放过,那可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秦广陵在震惊呆滞之后,忽然歇斯底理地发作,指着顾家琪喊:是你,一定是你! 众女黑线,顾家琪是女的好不好,怎么可能让你有孕。如果说是顾家琪摆的局,那么,或多或少还有人会相信。 程昭怒得一下子跳起来,几乎就一巴掌打上去了。他本来是安定地不生事的,拿钱买到自己要的政策条款,再回盛州赚钱就是了。秦广陵这丫的太气人了,自己碰到啥子倒霉事都把脏水往阿南身上泼,程昭忍耐度再高也是有限度的。 他喊道:“你要不要脸,偷人还敢大喊,阿南是拿刀逼你、用药蒙你了?” 就如同那么帝国大范围商业保险计划书一样,顾家琪拿出建议,采纳与否那是秦广陵的事,把罪名推到顾身上,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顾念慈,你敢说你没有想算计我吗?”秦广陵怒喝,那么完美的计划书,谁看了不心动。顾家琪今天既然坐在这儿,和大家一起瓜分秦家堡的保险单,她必然是知道后果的。 但是,她在计划书中却没有写会引发这样严重的后果。 这不是挖个坑上面放只烤鸡,引诱人跳坑么。 掉坑的人不管是摔掉腿,还是爬不出来,自己都是没有错的,错的是挖坑的人。 挖坑人心太黑。 挖坑人心要是不黑,天下就太平喽。 众人噗哧噗哧地喷笑,暗暗摇头,秦家能教养出这样的掌舵人,能不倒么。 小插曲后,大家该干嘛还干嘛,连程昭也急巴巴投入海商条款里,算账抢货要紧。秦广陵被人漠视地彻底,特别是她针对的那个女人,温温雅雅地端坐其位,对她的到来与宣战连个眼皮子都没抬过。 秦广陵高傲的心受到强烈的刺激,她还想说什么话,给自己人拦住:快走,大公报的书记来了。 这大公报就是魏国官方的邸报,给官员和一些重要政商人士传达官方文件及政策用的。类如这天郦山公主与魏境商贾赎买有价保单的重特大事件,大公报的人要是不到现场记录,那大公报都不要办了。 秦广陵,秦家堡的继承人,前秦氏大保险的执行总裁,三品大员和谈大使卞衡安的正室,她偷人的事,绝对登得上大公报的首条,很有可能比保单变银票这个消息更能引起民众购买、疯狂传抄大公报的欲望。 一听大公报的人在这儿,以前她可没少塞他们红包让他们黑顾家琪,秦广陵也怕了,带了人悄悄避走。 跟去的秦家人还知道这件事曝光后的严重后果,他们不敢隐瞒地报给秦家长辈们。 秦老夫人看着跪在床前哭的孙女,忆起当年,她定计毁掉那个姑娘一身名声时候,根本没想到会有今天。 “报应,这是报应。”秦老夫人喃喃,一报还一报,当如是。 看着床上的祖母进入冥留之际,秦广陵慌得哭都不敢哭,扑上去叫祖奶奶,不要抛下青青之类的话, 秦东莱被人叫回来,因为老夫人就要去了。 秦老夫人死前还能看到儿子,很高兴,有很多话想说,最后不知悟出什么,眼一阖,径直去了。 秦东莱跪在母亲床前,沉默得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