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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五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尔虞我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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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祝平安

这章超份量赠送

大家看了就知道

嘘,别声张



十月中的一天,春花秋月正在念信,顾家琪边听,边指示二人如何回信。

门被重重推开,宋新桥一身狼狈,冲进来喊:“两边打起来了。”

顾家琪甩了下羽毛水笔,并不急着起身,而是不紧不慢地边签文件,边问情况。

宋新桥道起因是两位大师傅验货,查到一把问题火铳,因为不能敲定哪边负责,一言不合,两边大打出手,几个大师兄不阻止反而起哄,现在越闹越大,差不多所有人都掺合了。

顾家琪比个手势,秋月如飞烟般纵离。未几,秋月去而又返,在主子耳边嘀咕。顾家琪笑一声,推开账簿,起身,仨人徐徐走向闹事地。

峡谷两作坊间的空道处,尘烟滚滚,众人赤膊上阵,拳打脚踢,骂声一片。

柳一指带人维持秩序,看到顾家琪出来,紧急布置五人护住她。谷中工匠看到她,秦派的攻击她,顾派的冲过来保护,两边人在岔道口又打,斗得更厉害,直接见血。

“请回去先避避。”柳一指挤过人群,劝道。这次事比较大,暗中又有人煽动,恐怕照顾不周,会伤到她。

顾家琪用眼神示意他向谷口看,一营兵马举着皇旗冲进来,众骑抬枪向天鸣放,枪声让嘈杂纷乱狂热的人群安静下来,卡其步兵入谷,整齐的脚步声停,取箭弩瞄准众闹事工匠,齐喝声:“跪下!”

威重,势重,杀意重,一些人膝盖发抖,软软地跪倒。

二皇子驱赤骠马,缓缓现身,银光色的铠甲在日照下,闪闪发亮。

“所有人鞭挞十,”二皇子手一挥,卫队整齐上前,高挥鞭,重落下,皮开rou绽,溅起的血花模糊九丹峡谷。

“不要打,不准打,”秦广陵扒开人群,阻止卫兵打人。

打伤工匠,没办法赶工,误工延期是要治罪的。

柳一指令人护住大小姐,他上前求情。

二皇子冷笑,扬起圣旨:秦家作坊工匠误工,所有闹事者贬为贱籍;秦氏作坊诸管事无能管制,全部驱逐,作坊并充公。

闻言,秦广陵冲到二皇子前,怒声阻止:“这是我家的作坊,你想干什么?!你凭什么抢,你凭什么?你要不要脸?”

“拿下。”二皇子没有取下头盔,摆手让人揖拿不敬皇族者。

两锦衣卫上前,扣住秦广陵,硬压她双肩,示图令她跪倒。秦广陵梗着脊梁骨,美目愤恨地瞪着马背上少年皇子,隐隐还是有些伤怀。

她总算明白这位天家贵胄要做的事,已非她所依作凭的那点子皇子爱慕所能阻止。

什么痴心真爱,不过,谎言。

秦广陵恨声道:“我真后悔——”

她竟会相信这个无耻之徒的甜言蜜语,她竟真地心动愿意给他改过的机会,结果是他勾结自家人,夺走祖传的家业。

她明知他不安好心的!

可是,人孰能无情。可是,她一心寻找,却遇上这样的人。

秦广陵想到悲愤处,不禁泪水凝满眶。

还是那般模样,青衫紫剑,眉目端秀,神清气朗,一转身,他已陌生得可怕,她再不识得。

这,到底是谁在辜负谁的深情。

她不知,她只知一件事:“这是我秦家的火器坊,我宁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留给你们这群强=盗!”她她打了个口哨,秦家堡护卫现身而出,打退锦衣卫兵,护住大小姐,她直接下令,“提火药,炸谷!”

杨铁树猛然冲出人群,阻止道:“大小姐,不能炸,不能炸啊!”

秦广陵推开他,瞧着官兵群,肩膀挺得笔直,头昂扬而恣意,轻蔑地冷笑:“我秦广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给我炸!”

一些激动的工匠强烈地支持秦广陵,他们冲进仓库,抱出火药包:“大小姐,火药摆好了。”“大小姐,引线就位!”“大小姐,点火吧。让这群狗娘养的丫打上西天!”

二皇子众反给那满山满谷的火药包吓得不敢妄动,秦广陵扬脖讥笑,她竟然会喜欢这样一个窝囊废,那么深,那么久。

“你开枪啊,不敢了吗?!孬种!”她手微扬,“我们秦家没有一个怕死的,有种你就开枪!有种你就抢!”

“我们,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抱着火药包的人,吼得地动山摇。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此等状况,二皇子有骑虎难下之意。

“呵,这里好热闹。”数万人中,三公主缓缓走来,尤如饭后散步般闲然自得,银蓝朝凤宫服、九对紫钗的凤尾髻,贴花钿的金面妆,无不透出皇家威严与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三公主的插入,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峡谷里一触即发的决绝气氛。

彭驸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贵妻,逢人便傻笑,那副傻乐的样子真真切切地在告诉众人:公主有喜了。

公主此时并未显怀,彭驸马不过新为人父,过分紧张激动,所以,跟随公主夫妇而来的两万精兵仪仗队就显得一点都不奇怪。

皇家子嗣,阳西关都指挥使是该派兵贴身保护的。

这些人拿火铳迫使二皇子的人放下武器,也就不怎么稀奇了。

经过二皇子身边时,彭驸马呵呵地跟二皇子道喜,他就要当舅舅了。

三公主唇角含笑,道:“皇弟,看在未来侄儿的份上,这刀啊枪啊本宫就先收了,免得吓着你侄儿。”

监管秦顾两家火器坊的负责人,是泾伯候彭建武,三公主的驸马。

按魏朝制,只有彭驸马有权拿工匠问讯。

而二皇子所作所为,就是越过界捞权,按制,这是大罪。

彭驸马一本奏上去,弹劾二皇子个暗窥器械,扣上意图谋反罪名也不在话下。

二皇子讪讪,解释道:“皇姐说笑,小王也是看驸马辛苦,听说这里闹事,恐怕驸马无暇顾及,方带人来此约束管治,绝无惊吓皇姐之意。”

“最好如此了。”三公主凉凉回道。彭驸马搬来镏金大八仙椅,放平靠枕,扶三公主坐定。三公主淡淡道,让驸马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不干活,都想找死呢。

彭驸马拳抵唇前,轻咳,打破双方僵持的局面,道:“大家不要激动,依本官看,这里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他朝向作坊工匠,拉长了声音,道:“请个主事的出来,说清楚原委,闹什么。”

秦广陵刚要吼,柳一指眼疾手快,逾距捂住她的嘴,把人带到一旁。

邱庭复出列,喝道:“什么误会,这些人抗旨不遵,犯上作乱,当诛九族!”

“这位军爷,真是误会了,”顾家琪看着该自己上场了,缓缓步出人群,“护国神碑明文规定,凡持械擅闯军事重地者,顾氏有权正当防卫。这儿,”她指指地面,微笑强调,“是顾家的火器坊。”

“好一个擅闯,”江文介开腔道,“尔等无视皇令,不顾工期只知争斗,又该当何罪?”

顾家琪抱拳,正色道:“回这位大人,秦顾作坊整合完毕,上方决定推行新的管理模式,新旧制度过渡,这本来需要一段时间做缓冲,但因工期催货急,我们不得不省略这个至关重要的环节,督促工匠日夜赶工。

然而就因为我们没能及时解决过渡期的各种矛盾,就被人恶意利用,挑唆不明真相的工匠,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方式,直接导致今日闹剧。

但请相信,这只是作坊管理期间必然会出现的现象,只要给我们时间,这些小问题将不复存在。”

这话里头的新名词很奇怪,但是听起来又很合理,还格外有见地哩。

满山听众给她的话绕昏了头,彭驸马清清嗓子,问道:“照你的意思,找出闹事者,工匠就能复工,按期出货?”

顾家琪道,以秦家堡的名义,保证。

彭驸马从衣衫里掏出璀璨生光的钻石怀表,很有派头地一按机括,表盖打开,七彩光环四射,他瞄瞄指针,道:“给你一刻钟,交出闹事者。”

“谢驸马爷仁德。”

顾家琪转身,吩咐柳一指把闹事的人拎出来。

柳一指放开大小姐,小声叮咛数句,领着秦家管事冲入人群,找带头闹事的人。秦广陵微偏头,看着她。顾家琪注意到,冷冷一瞥又收回眼,不予理会。

场中,被揪的都是杨铁树那派的人。

杨铁树上前一大步,道:“主使者就是老夫。放了他们。”

秦广陵大惊,上前急问道:“杨师傅,为什么?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杨铁树推开她,直面顾家琪,道:“老夫不知道你是何人派来的,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是在断秦家的根基。老夫绝不容许你欺骗世人,谋夺秦家产业。”

顾家琪看着他,眸色清冷,道:“我敬重你有今时今日地位不易,给你申辩的机会。说吧,你、和你的人在不满什么。”

“你还有脸问!”杨铁树捶着胸膛地喝问道,“那害死人的零部件分工啊,这些孩子把青春都放到这里,他们来学本事,学一门手艺,来日好独立养家糊口,你呢,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让他们从头到尾做同样的一件活,他们能学到什么;将来,他们没了这个饭碗,又能做什么。十年、二十年的黄金年华,这是他们的一辈子啊,你怎么能这么没人性,你这不是在毁他们一生吗?!”

杨铁树这么一说,那些沉寂下去的工匠又激动起来,要不是如此,他们哪里会闹。

“很动听,”顾家琪轻轻拍掌,嘴角上撇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宋新桥,你来告诉这位大师傅,按零部件分工,好还是不好。”

宋新桥应了声,拿起几个钟表部件示意,道:“大家伙儿是知道我那儿情况的,做活的都是生手,是坊里大师傅们看不上眼的、没灵气的、被淘汰的、没前途的兄弟。我们只能照着大师傅做的模子,苦练苦熬同一个零件。磨到精工级别,我们就可以换部门换岗位。

孙师傅说,照我们这样打磨个十年,我们就能出师。

我想问问,在场有多少师兄,是给大师傅端茶递水才讨得一点诀窍?我们再算一笔账,再有天分的师兄,又有几人能够十年出师?

我不知道杨师傅的话有没有道理,我只知道,每个大师傅的修成都必须脚踏实地下苦功熬出来的。我觉得现在的办法,是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我们自己肯努力,十年后,人人都是大师傅。我认为,很值。”

山谷里安静,工匠们在琢磨宋新桥的话。

杨铁树道:“如果你真意如此安排,老夫死也对得起这些孩子对得起秦家上下。但愿你不是挂羊头卖狗rou,随便糊弄人。”

顾家琪笑,一抬眉,容色冰冷说道:“杨师傅,您口口声声为秦家考虑,为这些兄弟的将来考量,您不畏生死,所作所为都在效仿圣人之德。我却想问问,您有没有想过,您这一闹是把秦家的作坊拱手送别人?!”

她手指二皇子方向,秦顾作坊内外形势,其他人可以看不明白,作为掌权的大师傅,杨铁树不可能不明白。但他却一意孤行,任由秦家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

杨铁树面色铁青,道:“有什么后果,老夫一人承担。”

“你承担得起吗?”顾家琪不屑地回道,手换指方向,“这些弟子一心一意地听从你,侍奉你,你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你说你是在为他们好,你让他们闹事,这么做,你考虑过他们的将来没有?有哪家作坊还会收这样不听话的工匠?敢情不是你家的孩子,打伤打残也没关系是吧?你根本就是为一己私,不负责任,任意毁掉别人的人生!”

杨铁树脸色转红黑,他气得不轻,他低喝道:“这件事,与他人无关,老夫一人做事一些当,你不要胡乱按罪名铲除异己。”

“异己?”顾家琪没有放过机会,趁胜追击道,“原来就是因为你自己不满大小姐的决定,以为大小姐要夺你的权,你就不顾他人生死,任意闹事,有什么话不可以挑明白说,非要拖着这些忠诚于你的人一起犯错,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杨铁树脸色红转黑,他气得不轻,直接叫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逞口舌乱加罪名。”

顾家琪点头,冷然道:“你当然不怕死,想想你靠着这些徒子徒孙捞了多少功劳,怎么死得成!所以,你有恃无恐,把作坊当成你个人的地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合你的意,你就煽风点火搞破坏。”

“你、你,”杨铁树捂着胸口,可惜因为身体太好,吐不出血来应景。

“这次你的胡为几要断送秦家的产业,不管你有多大的功劳,都必须严加惩戒。”顾家琪背手,昂首叫道,“刑房何在?”

刑房管事出列,顾家琪问道:“杨师傅惯用哪只手?”

“右手。”有人抢先答道。

“断右手。”顾家琪异常冷酷地下令,杨派徒孙失声而叫,却无人闹事或出言求情。

秦广陵欲冲出去阻止,柳一指再拦,低低耳语,秦广陵收步,咬唇,惊忧地看着刑房管事带走杨铁树;须臾,杨铁树重新走出来,面白无血色,腕裹布巾,微微渗血渍。

“没有人,能凌驾制度之上。”

杨铁树恃功而骄,这便是结果。

“所有涉事者,一律按制处置。”顾家琪看着所有人,冷冷再下令道。

杨铁树惊怒,他想反驳,却因伤势过重,一激动便晕得厉害,没甚气力阻止此jian人为恶。

顾家琪视线轻轻瞥过,所有人感威,惧而低头,没人再敢无视这个空降兵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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