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夏侯雍本人回府后,抓起那群无用的跟班抱揍,他父亲夏侯逊从城里听到消息,赶回府叫儿子前来问话,夏侯雍不耐又火大,他既失爱犬又丢脸面,那小丫头片子屁事都没有,还要他上门道歉,这是什么道理,想都不要想。 他母亲也愤愤不平:“老爷,你也不看看雍儿脖子上的伤,只差半分,雍儿的命就没了。” 夏侯逊喝骂一句,道:“就是叫顾小姐捅死了,也是他的福分!”按住儿子的脑袋,直接拎着人到顾照光前头赔罪去了。 “老四,雍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没事儿。”顾照光失笑,不过小孩家玩玩闹闹,用不着摆酒赔礼这么慎重。 夏侯逊踢了几脚自家儿子,骂了句臭小子,还不快谢过你顾大伯。两家正说着话,传令官来报,程老爷来了。 “哦,这热闹了,”顾照光起身招呼,“财老虎,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程大胜指着躺在担架上的小儿子,道:“还不是为这小子,个不顶事的,亏阿南小姐相救,保了条贱命,我这是道谢来了。” 他拍拍手掌,外头仆人抬进十六担厚重谢礼。 顾照光打哈哈推礼:“财老虎,这可太过了哈,不过小孩子玩玩么。” 程大胜笑回道:“远山老弟,你是不知道你这女儿的能耐,真正虎父无犬女,这礼当得!” 顾照光微笑,夏侯逊脸色多少有点不好看,程大胜又指着旁边的铁笼说道:“正好夏侯将爷也在,都是我这小子不懂事,伤了雍少爱物。这只藏地獒犬当是我儿赔给雍少。” “财老虎,这臭小子随你打杀,”夏侯逊把儿子踢到前头,叫他给程家父子道歉,程大胜淡淡地推却,顾照光打圆场,叫夏侯雍给程大胜敬酒赔罪。 “我做东,清都楼,大家好好聚一聚。” 顾照光拍拍两个父亲的肩,笑道,别伤了和气。 “爹,阿南,问阿南。”程昭在坦架上忍不住小声提醒,程大胜失笑,对顾照光抱拳,道:“让总督爷见笑,我这傻儿子掂记令媛安危,催不下十回,叫他老子定要来看看。” 顾照光哈哈笑道:“阿南回来就睡下了,要不,改天?” “阿南没伤着吧?”程昭急巴巴地插口问道。 “呃,手腕肿了,没大碍。”顾照光似笑非笑,看向夏侯雍夸道,“雍儿准头不错。” 夏侯逊面露难堪色,再次压着儿子给众位长辈道歉。 最后,还是由程大胜在清都楼摆下酒席,延请相关人,夏侯雍当众敬酒致歉后,这件事成为宣州城街头一桩谈资。 且不说顾家琪救程昭小儿出恶犬毒口一事如何让人津津乐道,顾夫人池越溪却是非常不高兴的,好好一个总督府的千金小姐,当朝太师的亲外孙女,身份如何尊贵,竟给个乡野小民教成这般粗俗不堪,当街和男人打架?还要不要名声,还要不要找婆家?! 还把事情传到街头巷尾闹得妇孺皆知,生怕大家不知道总督府有个没教养没门风没规矩的小姐是不是?简直就是在断送女儿终身! 顾夫人的愤怒多么地在理,她的考量是多么地周到,她是如此全心全意地为亲女将来考虑,以至于这样的真情表达说得些许难听也是可以理解的。想这位顾夫人乃出身大家,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爱女的确应该是教给正统名门闺秀教养才是正理。 因顾夫人训辞字字点到要害,顾照光有心有意,王雪娥无言以对,顾家琪的教养权就此转移给亲母。 顾夫人成功要回乳娘韦婆子,主仆俩抱头痛哭。韦婆子怕她哭久伤身,问道:“小姐,太师如何未接你回京?” 池越溪草草说了两句账册不翼而飞功亏一篑的事,韦婆子不觉抚住耳朵被切的左侧,气恨道:“定是那sao蹄子从中作祟。”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这孽种要过来。”她顿了顿,眼瞟墙角的幼女,诡笑道,“给奶母出气。” “只怕那贱货会找总督爷告状。” 池越溪笑得很痛快,道:“奶母,这孽种愚顽不服教化,玉不琢不成器,我们才不得不打她。” 韦婆子笑应道:“瞧我糊涂的,老婆子竟给忘了这茬,小姐,不如等总督爷出兵后?” 北夷常年进犯边境,宣同魏军在秋末时阻挡,这是北地惯例。 池越溪细思量后,道好,届时王雪娥告状也无用。韦婆子叫小姐放心,太师府里如何惩治下人,她就怎么招呼那孽种,定叫人瞧不出痕迹,等顾照光回城,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 主仆俩笑得快意,一口恶气终将出。 次日,池越溪取来琴,自弹一曲再传教,小孩用心学,掌心挨几下戒尺倒也显得理所当然。母女教学融融,顾照光先放下心来。 不日,北夷兵犯,顾照光急刻率兵离城。 韦婆子将小孩衣物饰品除去,只余一件单衣,让她睡墙角。隔日,小孩受风寒,头晕脑花的根本听不清教语,韦婆子手持戒尺,噼哩叭啦地抽打孩子的背臀。池越溪捂唇轻笑,别提多开心。 顾家琪勾唇轻蔑地冷笑,微微昂下巴,眯眼嘲弄。 池越溪瞧得心头怒火起,喝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韦婆子在张德先、王雪娥那儿饱受折磨,只要想到自己没了左耳,这怒意就如油井般喷涌,手下越抽越急,抽得小背直见血。 顾家琪身姿坐得笔挺,蔑笑依然,眼神直视,不退不缩,像只高傲的鹰,桀然不驯。 池越溪见状,更是恨。她心中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怒,她的胸脯清晰可见得剧烈起伏,她抢过韦婆子手里的戒尺,劈头盖脸地抽打小孩。 此刻,在她眼中,这个孽种就是顾照光,就是王雪娥,就是她池越溪一生被毁的直接罪证。 她早该杀死这孽种! 池越溪抽断了戒尺,她cao起琴具,举起重砸,打死这孽种,打死她,打死她。。。好像把人活活地打死,心里那团仇恨之火就能熄灭一样。 砰声,顾照光踹开房门,踩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池越溪,抓住那仍要行凶的手腕,将她重重推倒在地,瞪着她扭曲的面容,喝道:“池越溪!你好,你真好!” 池越溪倒地,仰看这个男人,忽地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