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生活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管你情不情愿,这日子还得过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应洛洛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一是怎么也不能适应现下的环境,总觉得像在梦里;二是不敢开口说话,怕被她们发现她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小人儿了。 再说,还病的厉害。 而雪姨和小环有时轮流在床前守着她,更多的时候两个人都在。两个人仿佛有着做不完的针线活。有时雪姨教小环打络子,描花样,有时小环又绣个什么新花样向雪姨讨教。然后还时不时说些闲话家常。 小环是个很可爱讨喜的小姑娘,圆圆的苹果脸,乌溜溜的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弯弯的。她还特爱说话,成天像个小麻雀似的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不是说四小姐屋里的秋歌jiejie打的花样子好。就是说小丫环柳枝打碎二夫人最喜欢的一个细瓷花瓶,被打了二十大板子,眼见是活不成了。 应洛洛听到这里,不禁暗暗心惊胆寒,不就是一个花瓶吗?至于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难道就抵不过一个小小的花瓶?真是万恶的旧社会。要是我被发现了是不是要被当作妖魔鬼怪打死呀。于是更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了。 又从她们的闲话里,应洛洛渐渐知道。这具身体现在再过个年就六岁了,只是因为体弱多病,看起来比同龄的孩童小。她娘亲生她的时候早产,后来只保住了小孩,大人却去了。而她父亲因为心爱的女人去世,于是意志消沉,对幼小的女儿也无心照顾。府里还有一个老太太,最是爱参禅理佛。另外她好像还有好几个jiejie。什么佳若,慧若,秀若的。她们才是府中真正受关爱的千金小姐.还知道原来她大名叫“兰若”。想来雪姨叫她小花儿是因为叫一个贱名好养。 唉,应洛洛不禁又暗暗的叹气,小小的眉头皱的老高。这些信息里唯一让她好过的就是她真正的名字原来叫兰若。并不是那么难听。其它的全是坏消息。小兰若是个小病秧子,还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病秧子。总之就是很可怜。难怪那雪姨和那叫小环的小丫头说起这些时都不胜唏嘘。 我好可怜,好可怜.从前的应洛洛,如今的小兰若在小小的心里使劲的自怨自怜.仿佛这样会得到喧泻.又想到再也见不到现代的亲人朋友。一时感伤,一时惶恐。 这样一直在床上躺着,她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她也曾试过起身下床。可这小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一动就咳的惊天动地,而且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照这个咳的架势。兰若很是有些担心,不会是肺炎吧,再严重一些是肺结核什么的多恐怖呀。还好雪姨第二天的时候请了大夫来看。那白胡子的老头说还是旧年的病根,再加上感染了严重的风寒,因而格外凶险。如今最凶险的时候过了,却是无碍了。再开了药,说是连服一个月就好了。 雪姨听大夫这样说自是高兴庆幸不提。兰若也是开心的不行。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来到古代,却偏偏活不成。现在好了,总算不用担心生命问题。 一想到这像扯风箱似的咳嗽能够好,兰若就觉得前途是光明的。等雪姨再端了药来,都痛快的一喝而尽。倒让雪姨更觉欣慰。 这一天兰若在床上实在躺不住了。乖乖的喝完药后。一面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雪姨,一面软软的说:“雪姨,兰若已经大好了。你带兰若到院里走走好不好?”雪姨看她乖巧的小模样,也不忍心拒绝,再说兰若这两天确是咳的不厉害了。于是细细的给她穿上夹衣,小棉袄,淡黄的坎肩。如此收拾停当,才抱起兰若出门。兰若不禁大为尴尬,在雪姨怀里挣扎着要下来。雪姨拧她不过,才轻轻的放下她,只牵着她的小手,向院子里走去。 这里不过是十几平方的一个小院子,一眼就望到了头。现在正是秋天,墙角几丛菊花正开得灿烂。白的清雅,红的热烈,淡黄的娇俏,金黄的雍容。旁边是一棵粗壮的梧桐,叶子已经落的差不多了。间而有一阵风吹过,一片片萎黄的叶子从树上晃晃悠悠的落下。 这时,原来的世界也正是秋天吧。不知道“宝玉”怎么样?有没有人发现它?(宝玉是兰若在前世养的一条小京巴狗,通体雪白,可爱的不得了。)那付晨阳,兰若现在好像一点儿也不恨了。这中间隔了几百个春秋,所有的爱恨都像一场梦般的恍惚。 别了我最好的朋友静如,别了我的电脑、和日日陪伴的碎花抱枕,别了我最爱吃的香草冰淇淋,别了。。。别了别了,从前的一切。而她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个世界也不会有谁为我的消失伤心痛哭吧。我本来就是一个无人怜爱的孤儿,或者只有静如会为我伤心难过。可是,谁离了谁不能活?这浩渺的世界,渺小的我不过是一粒尘埃。唯一不同的是这粒尘埃从现代飘到了古代。 这样杂乱的想着,兰若心里满是感伤惆怅,再抬头看着身旁这个面目温柔的女子。一时有一种相依为命的眷恋。从此,就只有这个女子是我的亲人了。 而雪姨看着兰若对着菊花出神,眉目间有隐隐的哀伤。不禁大为怜惜。这真是一个可怜的小人儿。娘亲在生她时就去世,父亲又从来不管。而兰若因为早产,从小就体弱多病,一年里倒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有的大夫还说她活不到五岁。这次,当真是老天保佑。这孩子居然挺过去了。这以后一定会有后福的。雪姨这样想着,又不禁暗暗心慰。只是蹲下身紧紧把兰若抱在怀里。 秋日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穿过,一点点儿化成金黄的光影洒在这一大一小人儿的头发上,衣裳上。就好像一副安详静美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