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龚春琳索性将牛奶锅盖好放到一边,专心准备饭菜。她嫌厨房的光线不好,在院里的石桌上切菜,正忙着,看到龚文彰走进来。出了什么事,怎么现在回来了?龚春琳疑惑。 龚文彰满脸笑容,兴冲冲地走到龚春琳面前,不待她开口,先道:“春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后天学里要开诗会。” 龚春琳听了兴奋起来,笑着问:“哥准备在那天好好表现,争夺第一么?” “比那个还要好,看!”龚文彰从荷包里掏出一绽小银元宝,笑道:“采买的邓帐房突然找到我,要你负责那天的点心供应,有二两银子呢。” 龚春琳听了怔住,自己做点心的事怎么会传到县学里去?目光凝在龚文彰掌心里的元宝上,不敢去拿。 见龚春琳听到这个消息没有欣喜,龚文彰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这消息不好么?” “那位邓帐房怎么知道我会做点心?”龚春琳问。 “哦,他说是听阿晏说的。”龚文彰道。 龚春琳想了想问:“哥,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是我想,一个成年人绝不会随随便便相信孩子说的话,他有没有问你,我做的点心味道如何,做了多长时间了?” 龚文彰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他直接说,阿晏说你做的点心味道好极了,所以把这事交给你。” 龚春琳道:“那人既是专门负责采买,必然有相熟的点心店,怎么会随便将这件事交给你?哥,你和那位邓帐房平日的关系怎样?” “他总在帐房里,以前只是每个月交束脩时见他一次面,平常很少和他说话。”龚文彰说。 这样说来,越发奇了,龚春琳皱着眉,问:“哥,诗会有多少人参加?” 龚文彰一怔,怅然道:“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听说人数不少。”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县学里读书么?”龚春琳觉得奇怪。 “以前忙着还债,所以那些要交钱的活动我从来没参与。”龚文彰低声说。想到从前,龚文彰觉得万分愧疚,原以为自己认真读书,将来考到一官半职,让meimei跟着享福,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实现誓言,meimei就已不在了。 龚春琳并不知道龚文彰心头的郁闷,顺着自己的思路,问道:“会有一百个人参加么?” 龚文彰心里计算了下人数,道:“可能没那么多吧,有资格参加的大概三、四十人,再加上先生和老乡绅,应该不会超过八十人。” 龚春琳点点头,道:“人数倒也不少,但去的人肯定不会冲着点心去,东西摆在那只是个点缀,对不对?” 龚文彰笑起来,道:“那是当然,开诗会的目的在于挑出好诗刊印成册,传名四方,谁会巴巴地盯着点心吃。” “按一百个人参加,每个人半斤点心算,大概要五十斤点心。一品阁的点心四十文一斤,普通的点心五文钱一斤,我的点心取中间值二十文钱一斤,相当于他白让赚你一两银子。”龚春琳说。 见她双眉紧皱,龚文彰忍不住问:“有钱赚不好吗?是不是你的点心成本很高,接下这件事反而会亏本?” “不谈我做的点心成本如何,你和那个邓帐房没有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你,让咱们赚这个钱?一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龚春琳问。 听到龚春琳的分析,龚文彰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是个本性十分善良的人,反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他让咱们赚钱,是为了害咱们吧,我与他素无来往,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害咱们。” 龚春琳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就是真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学着做点心,你看我上次做的点心,差不多糊了一半。突然要做那么大的量,我真的没有把握,所以哥还是把这事回绝了吧。宁可不赚这笔钱,也别出了什么差错,影响到你在学里的声誉。” 龚文彰听了点点心,慢慢地收回手将银子放进荷包,黯然道:“你是对的,是哥考虑不周全,差点出事。” “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帮着我把生意撑起来。那位帐房可能是听到咱们家的情况,好心想帮咱们一把。所以我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把银子还给他的时候,一定要客客气气和他说明,是我的能力不够,无法承担此事,请他不要计较。”龚春琳说。 龚文彰点头道:“我知道,我会谢谢他,好好和他说。” 龚文彰黯然的模样让龚春琳不忍心,不过赵岳说得对,做生意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根本不会去做,更别说把自己手里的钱让给别人赚。一个念头突然跳进她的脑海,该不会是···不过龚文彰是个老实人,若要他去办,肯定会打草惊蛇,还是先忍忍再说吧。 “哥,你吃了饭再去学里吧,秦晏拉着袁大哥去帮我买牛奶去了,应该很快就回了。”龚春琳说。 龚文彰沉着脸,道:“这次诗会,林老伯要我帮着多想几篇文章,所以这几日不用去学里,我会留在家里好好地想一想。” “多想几篇文章做什么?你刚才不是说有三、四十人参加,每一人一篇念完再加上评定,差不多就要一天时间吧。”龚春琳说。 龚文彰的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打击中,垂着眉道:“不是我一个人的,还要帮着其它人想,林老伯说这次诗会,县令大人也要参加,万万不能出差,丢了学里的脸面。” 原来如此,龚春琳连忙打水洗干净手,舀了碗牛奶递到龚文彰面前,道:“哥,喝点牛奶吧,不但能让身子强健,还能让人更聪明。你这几日在家里好好休养,多做几篇好文章,让大家看看。” 龚文彰接过碗,并不喝,郁闷的眼神望着龚春琳,恨问:“做得好又有什么用,别人又不知道是我写的!我真不想做这个枪手。” 见他不开心,龚春琳忙劝道:“哥,你别想得太多了,林老伯一直很照顾我们,帮着他排忧解难也是应该的。” “可这是弄虚作假!”龚文彰大声吼道。 龚春琳默默地看着他,读书人有风骨是好事,她不想磨平了他的棱角。 龚文彰却在她为难的眼神中败下阵。自己是兄长,就应该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万不能意气用事。龚文彰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烦闷地根本不知道倒进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