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看这嫁衣,纪春琳只觉刺心扎目。一个毁容,被退了亲的女人,留着这嫁衣何用?! 纪春琳左右看了看,房间里收拾得十分整洁,她在窗户下一个略小的箱子里找到了针线筐,里面除了她要的剪刀还有一个插着针未绣完的大红鞋面,上面绣的花形和嫁衣上的花朵相同,只是略小一些。 纪春琳一剪刀将鞋面剪成两半,心里舒服了一些。她拿起嫁衣,这衣服看着刺眼,真要剪坏了又有些可惜。纪春琳记得刚才在箱子里看到手帕,找出一块放在衣服上,比着剪出三块手帕大小的正方形。也算物尽其用吧,纪春琳满意地想。 这样发泄一通,纪春琳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她将裙子和其它配饰包好,放进箱子里。用剪掉的衣服把坏鞋面一包,拿出去准备扔掉,迎面与揎帘进来龚文彰差点撞个满怀。“哥,你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纪春琳疑惑地问道。 “没事。”龚文彰折身往外走,站在堂屋的桌边,从怀里拿出一个海碗大小的桉叶包,交给跟出来的纪春琳,道:“我想你三天没吃东西,就先买几个包子回来给你垫垫。你看,还是热的。” 热气透过绿叶,传到纪春琳的手心,她打开桉叶,里面是四个热气腾腾的雪白包子。 “哥,你也吃。”纪春琳两手托着展开的桉叶,送到龚文彰的面前。 龚文彰望着她温柔地笑道:“我不饿。”他看到纪春琳放在桌上那团的红色嫁衣,拿起来,道:“时间还充裕,不用急着…”衣服展开后乱七八糟的模样让龚文彰仿佛中了定身术,口眼张得老大。 他怪异的反应让纪春琳愣住,她弄不懂目前的状况,也不敢问,拿起一个包子,低头小口咬着,用眼角余光偷瞟龚文彰。 龚文彰好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拎着衣服的肩膀对着纪春琳吼道:“这是谁剪的?” “我。”纪春琳继续低头装驼鸟。 “为什么?!”龚文彰不解。 纪春琳不作声,暗暗猜测龚文彰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难道这衣服是龚文彰准备送给他订了亲的媳妇?他会不会对她产生怀疑和厌恶,告诉别人她不是他的妹子,将她抓去点天灯? 纪春琳越想越怕,抬头看着龚文彰,缓声道:“我生气。”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他性情温柔,看她表现得如此伤心,不会再生气发火了吧?纪春琳暗暗祈祷自己猜得没错。 龚文彰看着纪春琳脸上的黑印,忽然明白了她生气伤心的原因。他收了怒容,在另一条长凳上坐下,自责地叹气。当初只想到meimei看到镜子会伤心,哪知道她看了这个也会生气难过?早知道,自己将这东西收起来就好了。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去买材料,你照着重新绣一遍?”龚文彰问。 纪春琳很清楚自己的斤两,那么精美的绣工不是她这双笨手能完成的。她忙不迭地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动针线。” “为什么?”龚文彰问。 纪春琳道:“我什么都不想绣了。” “那你将来如何养活自己?”龚文彰问。 难道这身体的原主人是个绣娘?纪春琳想着,对龚文彰说:“天无绝人之路,我总会想到别的办法养活自己。” “不提那个,且说眼前,”龚文彰看着剪坏的衣服问:“朱嫂那人最是难缠,你将她送来的东西剪坏,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么说来,这身体的原主人真的是个绣娘了。纪春琳想了想,道:“哥,你去找个绣娘,让她照这个花样重新绣一遍,就是了。” 龚文彰瞪大眼睛望着她,道:“春琳,你是咱们邺城第一绣娘,谁敢接手你绣的东西!” 呃?这身子的原主人有这么厉害?纪春琳感到十分沮丧,找人代绣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 “春琳,哥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既然答应了,总不能失信于人,对不对?”龚文彰缓声劝道。 纪春琳只是摇头,怕龚文彰继续相逼,望着他继续施展眼泪攻势。 她泪眼蒙蒙的模样再次让龚文彰败退,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肯,那我现在便去找朱嫂,看她怎么说。” 纪春琳拉着他的袖子,仰头望着他,轻声道:“谢谢你,哥。” 看着她挂着眼泪的脸,龚文彰又心痛又无奈,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道:“别想那么多,乖乖把包子吃了,上床休息。” 纪春琳点头。看龚文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忍不住叹气,没想到自己刚来便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幸好遇了个好哥哥,不然…纪春琳正想着,便听到外面‘咣’的一声响。 出什么事了?纪春琳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玫红色上衣,深紫色湘裙的女人出现在院门口。 龚文彰冲到她的前面,张开双手挡住她,“朱嫂,我meimei刚醒,有什么话在外面说,别吵她。” 朱槿不说话,整个身子前倾,就象要扑进龚文彰怀里一般。 龚文彰吓得连忙闪开,看朱槿又走到前面,龚文彰再次冲上前挡住。朱槿故计重施,如此数番,她走进堂屋。 龚文彰背对着堂屋的门,没看到门槛,一脚踩歪,扭伤了脚踝,强忍着痛跟进来。 朱槿一眼便看到桌上放着的红色嫁衣,拎起来,被嫁衣的惨状气得两手颤抖。她狠狠将嫁衣扔在地上,对着纪春琳冷笑,厉声道:“春琳妹子,我看得起你的手艺,才将东西交给你,你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朱嫂,”纪春琳缓缓站起来,“谢谢你的抬举,东西是我弄坏的,你说个价,我赔给你。” “哼!”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朱槿不屑地说道:“赔?你赔得起吗?” 纪春琳笑了,坐下,抱肘翘着二郞腿,道:“照朱嫂这么说,赔不起…就不用赔了?” “你!”朱槿被堵得说不出话,上下打量着纪春琳,往日见这丫头说话温温柔柔,没想到吵起架来,也是一把好手。 朱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笑眯眯地坐下,对纪春琳道:“春琳妹子,我朱槿做事向来讲规矩,东西交给你之前专门请文彰兄弟写了文书,该赔多少文书上写得很清楚。一式两份,我那份放在家里没带来,春琳妹子不妨将你那份拿出来,自己算算吧。” 这人做事好周全,纪春琳想着,望向龚文彰。龚文彰的房间里有书案和笔墨,文书那种东西说不准在他那边收着。 果然,龚文彰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房间,不一会便拿了一张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