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华毕业典礼当天，陈骅晟在外地出差。等她从火车站乘地铁回来，立刻抓了他，连同自己出差的行李，都扔进车里，再马不停蹄地赶往两百多公里外的工厂，谈网店代理——其实主要是看产品值不值得。 庞华半句抗议也不敢说，虽然他觉得这事陈骅晟直接决定就行，他只管埋头做活计。 “这家是做运动服装的，本来都是出口，但是时好时坏，而且淡季旺季差别太大，后来就自己注册了个商标，想做国内市场，现在都放在一些二线三线商场里卖，大卖场又打不进去，自己开专卖店或者加盟店也没那个实力。之前还花钱做网站，结果除了收到一大堆的广告，没什么真正的收益。” “我们去看看是不是可以代运营？” “对。美工方面我有好几个合作的个人，没问题。嗯……我觉得我们得雇两个客服了，就回学校里找两个吧。可以直接找专业相关的，比如化工、纺织或是，嗯，干脆工商管理专业。” “好呀，这个我来！学生处已经找过我两次了，年年联系一回。” “嗯，先来一个男生吧，教一下……至少还可以帮我们打包。我是说，得这个单子谈下来再招工读生。这样……我们的工作室加两个凳子、一张电脑桌，不过人不需要经常过来。” “好，你决定。”庞华对此没有任何异议。还有就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陈骅晟非要他参与？好吧，他现在也没什么事。而陈骅晟压根没时间出门度假，所以出来跑跑其实也不错。 在GPS的帮助下。地方还算好找。 等看过样品陈列架，庞华才明白过来：感情。这都是男装。 陈骅晟当场建议工厂：做同款女装，否则无法代理。 “网上一半的男装都是女士买的。如果没有女装，那么生意只有三分之一了。”陈骅晟快速挑拣着，然后抓出来两件，让庞华去试穿。 工厂老板看懂了，当场点头拍胸脯。不过这家是撒手不管类型的，除了仓库，其他什么都不做，别说包装、出货了。连销售发票都要陈骅晟自己解决。但这样万事不管的好处也是明显的，因为这家工厂仅仅是陈骅晟的供应商，根本没有利用她当踏脚板的意愿和能力。 陈骅晟是有备而来，扔出去一本图文并茂的新产品建议册子——全部是女装，让工厂自己看着办。 “……哦，速干的衣服还可以这样搭配啊！我们之前都是只管做……” “我现在就是速干的T恤配西装。”陈骅晟指指自己。难怪这家工厂只能找代理，原来是对商业彻底无能为力。 然后双方简单谈了下财务安排、发票税收等等细节。陈骅晟当场修改、打印出一式两份合同，双方签字盖章。 “没想到陈小姐对合同也这么熟啊！” “我是个律师。”轻轻巧巧的一句话，秒杀全场。 “那您能不能帮我看一份合同有没有问题！” “好啊。工作量不大的话我不收费。” 老板立马乐颠颠亲自跑去拿。 结果，晕死了，这个全英文的东西压根不是合同。 要不是有两辈子的底子和印象在，陈骅晟外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嗯。好像她念大学的时候读得也挺努力的，所以，看得明白啊！ “这是我的一个新客户……外贸公司说没问题。不过我总觉得——” “有问题。”陈骅晟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解说开拓国外市场如何艰难，一边认真找着当初老师和参考书上都提到过的例子。找到！她笑开。然后用手指出来，“这条信用证条款。可能会让你收不到一分钱。这很可能是诈骗。” 老板跳了起来，“诈骗！可外贸公司的人说——” “我是说很可能，但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你对外贸公司的人说，就说，一个律师说的，这条有问题，可能导致大家赔钱，赔得一塌糊涂。” 老板脸色青白地又跑开了。 陈骅晟笑眯眯地喝着老板亲手泡的功夫茶，嗯，好茶，真正的高山乌龙！正好消消中午在休息站吃的两个粽子。 …… 临走的时候，老板有些垂头丧气，不过还是挺感激地送上两罐“正宗”“高级”的高山乌龙以表谢意。 “真不公平，他们应该付你咨询费。”庞华在回程的车子上愤愤不平地说道，“如果没有你的提醒他要亏至少十几万！” “很正常，也许他正懊恼，居然让我这小年轻看到了他不英明的一面……呵呵，这样的事情我碰得多了！我们只要记得，这家工厂贪小便宜、做不成大事，跟他们相处就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先小人后君子，没有给我们自己留好足够的退路，他们立刻就会变成真小人，死命咬我们一口rou。” 庞华深吸一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开公司的人。”陈骅晟冷静无比。“别难过，古今中外，这样的已经算是平常的了。不然我们做律师的吃什么饭？” “……如果他们的货真的做起来，可能得租仓库了。”庞华差点开始咬手指头，每一年，钱总是不够用，刚刚喘了口气，立刻就又有新的挑战、新的麻烦要解决？！“……开个公司怎么那么难啊！” “你爸的麻烦可比我这小公司多得多，大得多。反正，钱多事少离家近是幻想，即使一时能够实现，之前或之后也得付出代价。老天爷是公平的。” “嗯，其实我比不少同学要好多了。” “我不也是嘛，同班同学里，混得比我好的、过得比我舒服的，并不多。” 舒服？她这样镇日无休？还叫舒服？！……庞华想了想，还是把反驳咽下肚，对生活的评判纯粹是主观的感觉，冷暖自知，旁人是没法代替来考虑的。 在天气炎热起来的时候，新代理客户、或者说是供应商吧，开始送来……一个厢式小货车的产品，都是外销余单，或是他们认为可以在国内市场买的款式。 陈骅晟查看了下清单，检查了下衣服，递过去签收单子和银行汇票，还有约定好的一部分现金。随车的一身汗馊味的年轻男子则送上约定金额的发票。 庞华从头到尾帮助卸货——卸得有些垂头丧气。 “这也叫代运营电子商务网店？”他又不是不懂！ “这叫进货。”陈骅晟完全不介意当着对方人员的面平淡地道。 “我还没有找到最合适的商业模式。”不过拿到了好价格。或者说，她开始考虑原创品牌与设计平台等等之类的关系，这几年的实践，以及上辈子的不少记忆开始慢慢融合，发酵，出现新的事物……“我发现这家工厂还是有点道理的，他们把我的一些概念转化为现实了，虽然抄袭严重。” “没有知识产权，无所谓。” “嗯。” 等把货车打发走，他们俩拿着东西到处塞，塞满三间房子时，庞华叹道，“小说里只有两页纸，然后穷小子就成功运作了一家大公司，年轻的总裁开着宝马追女孩子。不过——” “……你怎么净看些脑残的东西？！有时间就去看看杜邦和3M公司是怎么研发创新的！”陈骅晟劈头盖脸一顿训，写这种东西的都是把读者当脑残的混帐作者写匠，祸害了成百上千的女孩子不算，连庞华这样“乖巧”的都给污染了！ “我只是正好随手翻到，本来还以为是励志小说，可以学点东西。结果居然还是男男恋。”庞华苦笑着，应下。他原本是想摆脱某方面的白痴状态，结果……从白痴变成脑残，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陈骅晟无语地看看他，“我不歧视同性相恋，不过不对那玩艺不感冒。”嗯，她连男女恋都没大兴趣，结果直接替她省了买电视的钱。哦，她“家”的无线网络和无绳电话是直接用工作室的，更是省了笔通讯费。 “……对了，我们要不要再租个地方？”为毛他就从来没有摆脱过住在仓库里的命运？！ “要。明天就去问问物业，嗯，问问保安，有没有要出租的房子吧。”陈骅晟也知道，他很不喜欢把货品堆在私人住处。“我们要大的，不要小的，也不需要怎么装修。” 庞华还想说些什么，陈骅晟一脚踢出去，“都去洗个澡吧，臭死了！” “……哦，好。等会吃什么？”这个话题是他们两个最常说的。 “洗完吃馄饨。” “……”又是冷冻箱里现成的馄饨啊？！再好吃，也不能经常吃啊，会腻的！ 等庞华三两下洗头洗澡洗衣服换装完毕，从自己的冰箱里找出几样菜，打算“贡献给”陈骅晟时，才惊喜地发现她那里的炉子上正炖着山药鸡汤！ 真实……好香啊！ “西兰花？午餐rou？你切的？” “对。”好眼力啊好眼力！ “你要好好练练刀功，切得太难看了！”大大小小的，也太有碍观瞻了。幸好不会太影响胃口。 “…………” 第二天，陈骅晟在查验发票真实性的同时，奉命先去物业问讯的庞华居然立刻就得到了消息：他们可以用很不错的价格，租用物业空着的两间办公室！ 这个，算是公司扩大的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