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我猛地回过神,一手拉起一个,慌忙往后急退。 巫炀的翅膀大幅度地扇动起来,那屏障快速收缩,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个黯火球,顿了下,仿佛在蓄力,而后,炮弹似的向空中射去。 白影已经降下来了,自然是变回九尾银狐的白长老,面对着进攻,他一点也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九条尾巴绷得笔直,在背后呈圆形展开,而黯火球像是碰到了什么障碍,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终至于停了下来。 我站在结界里,身边是一片残垣断壁,眼前对峙的一兽一鸟,要是平时的模样,倒也并不算什么珍稀品种,只是如今他们一个九尾,一个通体散发金光,又都是体型硕大,饶是之前已经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真正看到,也还是禁不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又起风了,这次飞出的新月形光芒细细小小,却密密麻麻,挟着万钧之势,雨点般打落下来,一个又一个小深坑接二连三在地上出现,不少瓦片石块都被击得粉碎,悬停在半空之中的黯火球飞速旋转,看样子,正是它,使大部分针对贪狼的攻击改变了方向。 贪狼想必也清楚自己的安全不能长久,只见他艰难地站起来,走到巫炀身后,也顾不上伤势是不是会恶化,咬一咬牙,硬是将流霞扛到了肩上。 沈天晖看到这状况,拿张黄纸往身上一贴,说句“我去接一下”就冲了出去。 新月形光芒更密集了,说是枪林弹雨都嫌不够,沈天晖周身浮起的红色结界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才跑几步就慢慢黯淡,幸好院子不大,离得本就不远,否则,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贪狼一进结界就瘫了,气喘吁吁地躺到地上再不肯动弹,大汗淋漓,脸色煞白。 沈天晖检查了下流霞的伤口,不算松口气,也没有更担心:“药起作用了,虽然没怎么见好,至少没再继续恶化下去。” “看,好在有我吧,巫炀可不能一直挡在那儿,小狐狸就是不会毒死,也早晚得让风刃切成碎片。”尽管十分虚弱,自夸的机会,贪狼是不肯放过的。 沈天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玄麒来了兴趣,忙问何谓“风刃”。 “这就是风刃啊,生风而成利刃,算金系法术中最初级的了。”贪狼朝新月形光芒努努嘴。 “长老用最初级的法术?”看玄麒的样子,根本就认为这是胡说。 “你懂什么。”贪狼翻翻眼睛,“越是高人,越是喜欢用初级法术,对他们来说,这样最省力,威力也不小。” “那这长老到底有多厉害?”玄麒又问。 “自己看吧。”说了这些话,贪狼显得十分疲倦,再不愿开口,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这个白长老,巫炀提起过很多次了。”沈天晖看现场暂时稳定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回忆起了巫炀的话,“每次提起,他语气总是带着敬佩,说白长老不骄不躁,很是淡泊,对后辈也极为照顾……” “说的是这个?”玄麒打断他,朝九尾狐指指,脸上尽是不相信。 沈天晖一愣,少有的有些迟疑:“应该是吧,没听说九尾银狐中有两个白长老——听巫炀的描述,我想象中的形象一直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我看到过白长老,确实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说。 “在哪里看到的?”不仅玄麒要问,沈天晖也疑惑地看着我。 “在鲛人的藏宝库,不是都中过迷仙花的毒的吗?”我解释道,“我看到了巫炀的部分记忆,白长老出现过很多次,不过,脸好像和我们现在看到的有些不一样,那气质,真的很像神仙。” “是本相。”沈天晖了然地点点头。 “什么是本相?”玄麒的问题一直不少。 沈天晖想了想,说:“妖在最初修成人形后,会有一个固定的相貌,这就是本相,可以理解为是‘本来面目’,不管将来如何变化,本相都不会变。” “那他们这是……”玄麒又指了指对峙的双方。 “原形。”沈天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和最虚弱时的无意识不同,妖在想要释放全部力量的时候,也会变回原形——他们可是在殊死搏斗啊。” “变成了普通人,力量会有什么变化吗?”玄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才那一下劲还真大,到现在都隐隐疼着呢。” 沈天晖笑了:“他又不是巫炀,没必要对自己下什么禁锢,不管是维持本相,还是以普通人的样子,能力应该是一样的,刚才那一下,他根本没有用力,只是想给个警告,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要是动真格的,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能这样站着聊天吗?” 玄麒一时语塞,只好不好意思地也是笑笑。 关于对“本相”、“原形”的解释,我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巫炀那里。 黯火球仍然在半空旋转,但似乎,白长老不想让这种均势再保持下去,风刃不仅体积在变大,威力也更强,我们脚下的地面因为这暴风雨般的进攻而微微颤动。不一会儿,随着“咔嚓”一声,院子里已是千疮百孔的枇杷树再也难以幸免,被拦腰斩断,还剩了半堵墙的房子也差不多被夷为平地。 “不……不会有事吧?”这惊天动地的阵势让玄麒颇有些害怕,早没了聊天的心思。 沈天晖抬头看了看结界:“只要还没分出胜负,应该不会有事。” 巫炀再次用力扇了两下翅膀,平地里刮起一阵热风,黯火球无声无息地爆开成无数小火球,每一个都奔向一道风刃,两相接触,仿佛点燃了镁条,一时之间,我们像面对各路媒体的公众人物,被闪光灯团团包围,眩得眼前尽是花花绿绿的小光斑。 白长老看这一波攻势已被化解,眼珠咕噜噜一转,紧接着又是一片风刃,排山倒海地冲着我们而来。 风刃的数量太多,尽管被挡下了些,仍有不少击中结界,一时间,耳边一片“咚咚”声响,好像雨点打在玻璃窗上。 巫炀仰天一声清啸,一边扇动翅膀抵挡,一边朝我们靠近。 我正抬着头,在被那黑色的身影挡住视线之前,蓦地看到白长老正四下里看着,那青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狡黠的光。 他在找什么? 从刚才起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我,此刻忽然醒悟——自打落了流霞和贪狼之后,诡隐便不见了踪影。 一念至此,急忙也环顾四周,但因为巫炀身上的金光太近,原本就微不足道的那点青光便更难以发现,最终,我的搜索没有任何结果。 “你是在找我吗?”就在暗道不妙的时候,翅膀够不到的地方,几乎紧贴着结界,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突地出现。 “小心诡隐!”我再也忍不住,一声大喊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这身影消失,风刃的攻势前所未有地猛烈起来,任巫炀再神通广大,恐怕也没法对付一前一后夹击的两人。 不过,奇怪的是,下一秒,巫炀并没有倒下,就见白长老身形倏然拔高,“噼啪”轻响过后,有什么东西爆了开来,他慌忙躲闪着紧接着出现的淡淡的烟雾,并马上唤起一阵风,眼神由震惊、疑惑转为暴怒,自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巫炀猛扇几下翅膀,同样是一阵大风,随即迅速在身前撑起一道屏障。 怎么回事?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是巫炀吗?”玄麒的第一反应和我相同。 “不知道。”沈天晖摇摇头,“太快了,没有看清。” 我死死盯着半空中的白长老,渐渐的,终于在他身边依稀看到一抹青光,而他,此刻的动作已不如先前灵活,看样子,竟是在躲避着青光的。 “好像是……是诡隐……”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啊?!”玄麒和沈天晖异口同声地表示惊讶。 “确实是青沧刺的光。”我想,我不会看错。 “她不是个狗腿子,连狼王的命令都不听,只听大刑官的命令吗?不可能,不可能。”玄麒仰起头,瞪大了眼睛,拼命地也想看清,“我看,是巫炀的朋友溜进来了。” “不会吧,白长老怎么可能会放别的人进来?”沈天晖对这猜测并不赞同。 “没错,是诡隐。”这时,巫炀的声音响起。 我们都是一愣,没想到他变回了原形,还能口吐人言。 “你在说话?”玄麒慢慢走过去——我知道他的心思,应该是很想让背对着我们的巫炀转过来,好看看鸟说人话是个什么样子。 巫炀当然不会理会,自顾自接着道:“她刚才没有攻击我,而是靠着我的掩护,放出了点燃的芥米飞蜘,看到了吗?就是在白长老附近炸开的东西。” “那不就是个小型毒气弹?”玄麒回忆起最初看到芥米飞蛛时说过的话。 “可是,为什么?”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