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麒没有再多问,继续替我上药。 不一会儿,就看到贪狼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们几个互相看看,都摇摇头。 “你呢?”贪狼看我没表态,不死心地又问。 “你听到什么?”我不敢确定,便反问道。 “小孩子的哭声。”贪狼朝周围看了看,“但,又似乎不太像。” “傒囊?”玄麒想是对傒囊的印象太过深刻,现在,只要提到小孩子,第一反应就是想到它。 “不是。”贪狼对此倒是很肯定。 “听错了吧,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小孩。”说话间,药已经涂好,玄麒像欣赏自己的作品似的歪着头看了几眼,拍拍我说,“好了,不要碰,药还没有干透。” 沈天晖看看贪狼,又看看我,好像很在意这件事:“真的听到了?” “是的。” “听错了。” 我和贪狼同时回答。 沈天晖再次看看我们俩:“可能,并不是听错。” “那会是什么?”才放松没多久的秦龙又开始紧张。 沈天晖没有说话,但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突然,婴儿的啼哭声再次响起,这次听得十分清晰,应该,就是从迷仙花丛那里传来的。 妙妙脸都吓白了,紧紧挨着玄麒,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 除了还盘腿坐着,仿佛入定了一般的巫炀,所有人都戒备起来,秦龙身上的鳞甲一直没有退,此时,更是又多长出了一些。 啼哭声非常响亮,“哇哇”地持续了有好几分钟,这婴儿似乎十分伤心,又充满委屈。 “我去看看吧。”玄麒沉不住气了。 “别乱来。”我急忙拉住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贸贸然过去,要是遇到危险,可没人会去救你。” 说完这句话,啼哭声戛然而止,之后,一个男声响起:“她说得对,不要随便过来。” 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黑暗里,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上半身像是人,但下半身,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 只听这身影又说:“你们进来就进来吧,去惹那花妖做什么,一会儿香得我头昏脑胀,一会儿又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存心不让我好好睡觉是不是?” 沈天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语气中满是惊疑:“贪狼,会不会是……” 贪狼也不敢确定,换了几个角度想要看清楚:“不知道,光线太暗。” “贪狼?”那身影听到这个名字,迟疑一下,慢慢走了过来,“贪狼在哪里?” 阴影一点一点自他身上褪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上半身赤裸着,肌rou纠结,看模样,是一个虬髯大汉,铜铃大小的右眼里满是血丝,脸上,自左侧额头起,有一道巨大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右侧下颌,左眼眶里瘪瘪的,空无一物。往下看,小腹以下就完全没有一点人的样子了,金黄的皮毛中夹杂着黑色的条纹,纯粹是一头斑斓猛虎。 “什么鬼东西。”玄麒看傻了眼,喃喃地说。 “真的是你啊,贪狼,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那东西停在我们面前,看着贪狼,笑着露出两颗尖而长的犬齿,“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是……”贪狼感觉面熟,极力在记忆中搜寻着。 那东西一挑眉:“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看看这个,难道还想不起来?” 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 贪狼又看他片刻,眼前一亮:“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你是……你怎么还活着?” 那东西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哈哈大笑:“是啊,我还活着,可你却死了。” 贪狼一愣,随即也笑起来:“当年因为天枢的一念之仁,没有让我在你脖子上补最后一口,看来,倒是留下祸害了。” “这是马腹啊!”妙妙从刚才起就一直歪着头在想,这会儿,终于认了出来,兴奋地说,“贪狼,你真厉害,竟然还认识一只马腹。” 贪狼斜睨她一眼,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 而那被称为马腹的东西,则显得很是得意:“小猫妖,算你有眼光。” “马夫?什么东西?”玄麒和秦龙都没有听清,疑惑地对看一眼。 “马腹。”沈天晖纠正道,“是古时候的一种怪兽,人面虎身,叫起来像婴儿在啼哭,性情残暴,喜欢吃人。” “对。”马腹一点头,道,“本座就是大名鼎鼎的震岭王。” 贪狼很响地“嘁”了一声:“什么大名鼎鼎,还震岭王,明明就是占山为王的一介小小草寇罢了。” “胡说!”马腹脸上稍显怒容,但很快又露出笑意,“不过如今,风水轮流转了,这可是我的地界,封锢石又合上了,就让你逞些口舌之快,看还能嘴硬到几时。” “说到封锢石,你怎么进来的?这地方,原本也不是你的吧?”贪狼看看头顶,又环顾下四周,颇为不解。 马腹没回答,只用看食物的眼光将我们一个挨一个地打量了一遍,说:“小姑娘和小男孩都不错;法师有点老了,但还能吃;猫妖算是小点心;那边那个坐着的,不知中了什么毒,就算了吧;鲛人嘛,也不错,只是太硬。” 他边说着,还边砸吧嘴,仿佛已经在品尝我们的味道了。 巫炀应该是听到了这些话,微微皱起眉头,但是没有动弹,也没有睁眼。 “真的会吃人啊?”玄麒还不太相信。 “真吃,不会有假。”贪狼说,“他以前可是个臭名昭著的山大王,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赶尽杀绝,绝不留一个活口——先把小孩吃得一个不剩,再吃不好看的女人和男人,好看的女人嘛,带回洞里,等折磨够了再吃,鸡鸭牲畜什么的就更别提了,只是开胃点心,吃起来连皮带毛,骨头都不吐。为此,人送外号——胜饕餮。” 马腹闻言,洋洋自得起来,还要假惺惺地谦虚:“岂敢与饕餮齐名,他可是龙子啊。” “我不是在夸你。”贪狼加重了语气。 “后来,是被你和天枢打败的吗?”玄麒只要一听故事,就非常想知道结局。 贪狼点点头。 马腹又发出一声婴儿啼哭似的咆哮,突地一拳打向贪狼,但他显然是忘了贪狼是灵体,这一拳扑了个空。 “你活着,而我已经死了。”贪狼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悠闲地说。 马腹恨恨的,但也拿他没办法,眼珠转了转,看到秦龙,“咦”了一声:“现在仔细看了才发觉,这还是个半鲛人,真稀奇。大概会比纯鲛人嫩一些。” “难怪是出了名的贪吃,连鲛人都不放过。”贪狼不屑地嗤之以鼻。 “鲛人不好吃?”真不知道玄麒是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研究鲛人好不好吃。 贪狼也是奇怪地看他一眼:“咬不动,也没吃过,不知道。” 一说到吃,马腹立刻来了兴趣:“要说鲛人好不好吃嘛,也就是这味道,但是胜在剥鳞甲的过程,就跟吃螃蟹、啃骨头是一个道理。其实,我也就吃过一个而已,谁让他好死不死的正好在我刚刚疗完伤,肚子正饿的时候进来。” 我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不自觉地转头看向秦龙。 秦龙也意识到了,狠狠咬着牙,说:“你吃了进来的鲛人?” 马腹得意地一点头:“我觉得,应该是这里原本的主人吧,男的,就是太瘦了点……” 话还没说完,秦龙已经举起匕首冲了上去,一刀刺向马腹的腹部。 马腹一惊,急忙退后躲过:“我不着急吃你,你倒是急着要送过来给我吃啊。” 秦龙眼中满是怒火,背后的角鳍瞬间弹出,右手整条手臂上都长出了鳞甲:“你吃了他?你吃了他!” “我吃了他又怎样?你激动个什么劲?”马腹说着,忽然有些明白了,“难不成,他是你什么人?父亲吗?” 秦龙一言不发,只愤愤地瞪着他,算是默认了。 马腹嘿嘿笑起来:“再仔细看看,倒确实是有些像的,我想呢,为什么那鲛人身上会带着一对人类母子的照片,原来,是他的妻儿——啧,真够蠢的,娶个人类做什么,生下的,还是个杂种。” 顿了顿,见秦龙还是没说话,又从嘴里吐出样东西:“你爸挺爱哭吧?这个,也不知哭多少次能哭出来。” 他吐出来的,正是和秦龙那颗几乎一模一样的鲛珠。 沈天晖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秦龙,你的父亲居然是贵族。这样的鲛珠,普通的鲛人一生只能泣出一颗,但如果是贵族,却是有可能泣出两颗来的。” 秦龙依然不声不响地站着,但已气极,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什么贵族不贵族的,再贵,还不是一样被我吃了吗?”马腹“哼”一声,根本不以为然。 秦龙的呼吸越来越深重,越来越急促,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蓦地,仰天一声大吼,骨骼发出一阵“格格”声,鳞甲迅速覆满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