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其实,我和你一样,当时也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影子。不过,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这样一个女孩,所以才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并不打算把所有事实都告诉他,随口扯了个谎。 他的脸上立刻显出十二万分的失望:“可是,他们说……你可以的……” “什么?”我装傻,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他们告诉你,青鸾是个神婆,我是个神棍,对吧?”玄麒的声音,突然地插入我们的谈话中。 男生闻言,微微的尴尬起来。 我不禁失笑,玄麒则大喇喇地坐到我们面前的位子上,转过身看着我们。 “对吧?”还要再次确认。 “那个……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肯听我说。”男生红着脸,笑了笑,“我对别人说,他们都说我有毛病,说得我也快觉得自己是不正常的了。” 我也对他笑笑,没说话,然后,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外。 玄麒不明显地“嘁”了声,我只能无奈地对他摇摇头。 之后的三天,过得非常平静,不仅没有人来打扰我们,连灵,都很少见到,巫炀和沈天晖,更是像失踪了般,连影子都没有。 妙妙始终保持着猫的样子,每天放学回到家的时候,都能看到她欢快地跑出来,围在我们脚边喵喵叫。玄麒怕是忘了她是猫妖,已经纯粹地将她当成家里养的一只猫,乐颠颠地买了猫粮和猫沙回来,而妙妙,竟然是吃猫粮的,只是装猫沙的脸盆,她从来不碰。 第四天是星期六,一大早,就听到很响的敲门声。 “还认识我吧?”打开门,站着的是那个刑侦支队的队长。 “姚队。”我仍然只是扫一眼他煞有介事地递过来的证件。 “咦,姚队,你怎么来了?”玄麒抱着妙妙从屋里走出来,“星期六也不休息?” 姚队走进院子,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地方倒不错,是你们的家?” “祖屋。”我把他领进客堂,倒了杯水。 他坐下,并不喝水,而是看着我,说:“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顿了顿,接着道:“杨扬,他疯了。” 我一惊,却并不感到意外。 “怎么回事?”玄麒问道。 姚队没理他,仍然看着我:“他被捕的时候有点神志不清,但精神鉴定的结果,却是没有任何问题,是个正常人。我审下来,也觉得他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晰的,直到昨天晚上接到电话,说他疯了。我赶过去一看,是彻底疯了,不认人,只是缩在角落里,谁过去就害怕得大喊大叫,嘴里不断叫着‘王欣然,不要过来’。” 然后,他从随身带的小本子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对着镜头腼腆地微笑着,干净清瘦的脸,嘴角下,有一粒小小的黑色痦子,正是王欣然,只是,那时的她,头发还只及肩,也并没有烫大卷。 “这是谁?”我明知故问。 “王欣然。”姚队的手指停在照片上,“一年前,出车祸死了。” “哦。”我低着头假装看照片,等他下面的话。 姚队停了很久,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了我好几遍。 “我之前问过杨扬,他根本不认识你。”他说。 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告诉我,怎么回事。”他的手指,重重地在照片上敲了两下。 “我怎么知道。”我打算抵赖到底,反正,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的,“我总不可能化妆成王欣然,跑到看守所去把他吓疯吧。” 姚队的手指,在照片上一下一下敲着,看着我的眼神颇为复杂,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刑警了。”良久,他说,“遇到过的怪事,也不止一件两件,我并不是认为你做了什么手脚——其实,最初我的确是怀疑你和这件事有牵连,但是通过这几天的调查,从很多学生的嘴里,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你们的事。” 我和玄麒对看一眼,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姚队的手指,依然“笃笃”地敲着照片:“那个女孩,现在还在医院里,精神受了很大刺激,一看到尖锐的物体就紧张得不得了,她的伤口很深,以目前的医疗手段,恐怕很难彻底消除将来留在脸上的疤;杨扬也正在接受治疗,可要治愈,希望也不大,他们都只有二十岁啊。我的孩子今年也要考大学了,所以,我今天来,并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父亲的身份,希望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令我无法反驳,打算抵赖到底的决心,也开始有些动摇。 玄麒用手指在我背上轻轻一捅,然后说:“姚队,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我们说的事,不管你是觉得荒唐也好,是无稽之谈也好,都请你不要再告诉第四个人。” 姚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整理下思路,把那天我在食堂里看到的,还有杨扬的好朋友告诉我的,都说了出来。 听完,姚队点了支烟,眉头皱成一团,很久都没有说话。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陷入沉思的他一阵手忙脚乱,接起电话,才听两句,便霍地站起,看起来,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你们跟我走一趟。”他挂了电话后对我们说。 我和玄麒面面相觑。 “快啊!”他一手拉一个,不由分说就往外走。 “姚队,这……你说让我们说实话,我们才说的,这个……”玄麒挣扎着。 姚队一愣,连忙解释:“别乱想,刚才接到电话,杨扬在医院里,要自杀。快走,人命关天!” 看来,把人弄疯还不够,王欣然并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 出租车上,姚队一直沉默不语,脸色凝重,就连我们想说话,也都被他制止,直到下了车,他才边走边把大致情况说出来。 昨天晚上,姚队得到消息的时候,精神病医院的医生已经到了看守所,杨扬不仅害怕所有人,还非常具有攻击性,第一个进去的医生,手上被他咬得鲜血淋漓,然后,几个警察合力,总算按住疯狂挣扎的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后,才抬到医院的病房里安顿好。谁知就在刚才,镇静剂的效力明明还没有过,他却醒了,一醒过来,就冲到护士站,拿了剪刀猛刺自己的颈动脉,幸好护士及时制止,剪刀也很钝,只是弄破了点皮,现在,他把自己关在护士站供护士们休息的小房间里,医院的人正在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看到杨扬的时候,他正靠着床,坐在地上,不出所料,身上果然附着个影子。我惊讶地发现,今天的王欣然,和上次完全不一样,本来虚无的身影,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气,如水般在身体外流转,脸上悲伤的神情,也被凶狠取代,隐隐,还透着股妖邪。 “你来了。”它透过小房间门上的窗口看到我,冷冷一笑,“又想来帮我实现我未了的心愿吗?” 我没说话,想不通为什么才短短几天,它就变了样子。 “怎么样?”姚队在旁边紧张地问。 我轻轻点头。 他重重叹口气,到护士站门口吩咐了几句。 就听到门外,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随即走进来说道:“我已经让外面的人都走开了,你不要有所顾忌,尽力而为吧。” “可以进去吗?”我敲敲门,问王欣然,想,最好是能面对面地交流。 它又扯出一抹冷笑:“请便。但是,只有你。” 门,应声而开。 我让他们不要动,留在外面,姚队见我准备进去,一把拉住我,想了想,又松手,轻轻地说,要小心。 双脚才踏进房间,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别过来!”它见我要靠近,急忙阻止,“这个人的命,现在在我手上,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把那个护身符丢出来!快!” 它大叫着,猛地伸出手,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杯子打碎,拿了片碎瓷片,抵在杨扬的脖子上。 我愣了楞,下意识地不大愿意,觉得如果这样,就会变得很被动。 “快啊,快扔掉!”它见我没动,又叫一声。 锋利的碎瓷片下,正是杨扬的颈动脉处,王欣然只要用点力一划,一个年轻的生命,就会在我面前消逝,连抢救都来不及。无奈之下,只好把匕首拿出来,远远地抛到房间的角落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它稍微放松了手里的力道,说,“不外乎不要执迷不悟,快去投胎转世之类的。” 我点头:“前两天,有个人来找我,说是和你们一起长大的,他把你和杨扬的事都告诉了我。我能理解你的怨和恨。可事到如今,就算你真的把杨扬和他的女朋友都杀了,也挽回不了什么,反而,会害了你自己,让你陷入万劫不复。” “是吗……”它喃喃地说,“都告诉你了……” 然后,它看了我一会儿,缓缓转过身。 我看着面前的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