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几个,过来排队。”一个鬼差指着我们说。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啊!”那鬼差见我们没动,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沈天晖使个眼色,率先迈开脚步。 “两位大哥,我们是奉了秦广王的命令,来见孟婆大人的。”他点头哈腰地快步走着,我们跟在后面,说话间,已经走到鬼差面前。 “这里都是奉了大王的命令来见孟婆的,快点,排队!”我们被不由分说地拨拉到在高台下排队的亡灵中间。 “大哥,我们真的有要紧事要见孟婆大人。”沈天晖在尽量作出副着急的样子来。 “谁没要紧事呀?啊?”鬼差趾高气昂,“来投胎转世的,都是要紧事,每天都一大批一大批,没完没了的,我们哪里有空听你闲扯,排队排队!” 沈天晖见它们转身就要走了,急忙拉住其中一个,拿出金条,又想故伎重施,没想到却引得它们勃然大怒,“呛”地抽出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既然过了奈何桥,就该知道这里的规矩。”一个鬼差说,“念你过桥不易,若再这样,就让你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所有亡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原本排得好好的队伍,到这里就变成了围着我们的一圈,鬼差见秩序乱了,便悻悻然收起大刀。 “老实排队,别乱跑乱动,在这里,有的是办法治你。下了望乡台,就赶紧去孟婆那里喝汤。”说完,它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巫炀的声音闲闲地响起:“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吧?” 沈天晖尴尬地笑笑:“在上面,这可是至理名言,本来以为到了下面是一样的,想不到,也有不灵的时候。” 巫炀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照这样的速度,应该来得及。” “我们硬冲吧,只要冲到孟婆那里就好了。”玄麒开始出馊主意。 “你想永远待在这里吗?”巫炀反问。 玄麒一下没话说了。我也朝前面看了下,确实,速度并不慢,上了高台的亡灵停留的时间很短,也就看几眼,就会被那两个鬼差给赶下来,然后,再去茅屋那里排队。我们跟着队伍,很快,最前面的巫炀就走上了高台。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一眼,脸色就变得很复杂,先是阴沉得能滴出水,然后是愤怒得双眼几乎喷火,悲伤、担忧、痛心,没想到平时没什么表情的他,此刻的心情竟然如此一目了然。 接下来的是沈天晖,他看起来比较平静,只是稍微皱了下眉,仿佛是不愿多看,根本不用鬼差来赶,便走了下来。 玄麒的的表情则更千变万化,好奇,惊讶,难以置信,赞叹……总之,那几眼的时间,对他来说根本不够用,被鬼差连拖带拽拉下来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连连回头张望。 之前,我就很想知道,在这个并不十分高,周围围绕着白茫茫的雾气的高台上,究竟能看到什么,会让所有站上来的人都有不一样的表情。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踏上了高台的最高处。眼前出乎意料的一点雾气都没有,在不远处,有个房间正在慢慢浮现出来,感觉非常熟悉,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家,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这时,门开了,爷爷笑呵呵地走进来,说了句什么,便看到两个孩子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来,向他扑去。 肯定没有看错,这两个孩子,正是儿时的我和玄麒。 正在愣神,忽然被身边的鬼差推了一把,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 走下来的时候,玄麒正在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家了,是不是家的哪里有个微型摄像机啊?”他说。 “在这上面,能看到你的家,还有你最牵挂的人的近况。”沈天晖指了指高台上挂着的,写着“望乡台”三个大字的匾额。 “那能不能看到从前?”我问。 沈天晖想了想,摇摇头。 “你看到什么了?”玄麒凑过来,“我看到现在的家,家里没人,好像是放了台摄像机在那里拍的感觉。” “我看到我们小时候的家,你,我,还有爷爷。”我不想隐瞒,因为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我想,玄麒也是这么认为的。 果然,他一愣,笑笑说:“那时候多开心啊。” “你们看到什么?”随即,话锋一转,去问另两个人。 巫炀别开头不看他,沈天晖也是笑笑:“还能有什么,和你看到的差不多啊。” “又是你们,快排好!”一个声音突然插入我们的谈话中。 是那两个鬼差中的一个,刚才没有看到它,原来是在茅屋前维持秩序。它让我们几个排好后,时而摇摇摆摆地在队伍前走来走去,时而到孟婆身边,监督着接过碗的亡灵,直到把汤喝得一滴不剩,才让它们过去。 “青鸾,你走在最前面吧。”说着,排在第一个的沈天晖,在身前让了个位置出来。 和在望乡台前一样,这里队伍行进的速度也不慢,偶尔有不愿意喝汤的亡灵,也是被鬼差拖出队伍去强灌。 不一会儿,轮到我了。 眼前的孟婆,是个看起来非常慈祥的老奶奶,穿着一身灰布衣裳,围着个洁白的围裙,笑嘻嘻地往碗里盛汤,又笑嘻嘻地递过来,和蔼地说:“姑娘,喝了吧。” 这笑仿佛带着魔力般,让我忘了说话。接过碗,一股似酒非酒的香气扑面而来,一时间,意识竟恍惚起来。 蓦地,只觉得手上被谁一拍,香气瞬间淡了许多,我这才清醒,看到碗已经打翻在地上,汤洒了一地,孟婆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我身后,鬼差也哇哇叫着,正在向这边跑来。 “你们真是死性不改,一而再,再而三,非要下了地狱才甘心吗?”一个鬼差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按在地上。 另一个鬼差打了个唿哨,突地,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三四个鬼差来,将其余三人也牢牢按住,巫炀挣扎的动作大了些,立刻便被泛着幽幽青光的羁魂索绑住,再也动弹不得。 “不是的,孟婆奶奶!”玄麒慌了,口不择言地大叫,“她的手!手!” 鬼差的力气大得惊人,我被按得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只能跟着大叫:“手,看我的手!” “少废话,灌下去!”按着我的鬼差对同伴使了个眼色。 大家都很着急,可是,又都无计可施。 身后又来个鬼差,将我的双腿死死压住,之前按着我的那个,现在一手抓住我的双手,一手拎着头发将我提起来跪好。我仰着头,因为下巴被捏而微张着嘴,眼看一碗孟婆汤就要被倒进嘴里。 “咦?”让灌汤的手迟疑的,是身后的鬼差忽然发出的声音。 只见它低下头疑惑地看着,然后抬头对孟婆说:“老奶,你过来看看。” 见孟婆过来了,又略微放松了对我的手的控制,说:“你看看,这个,刚才还没感觉,怎么现在觉得越来越冷,是不是……” 孟婆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然后一拍脑袋,对着那鬼差就是一巴掌。 “快松开!都给我松开!”刚才还和蔼可亲的她,此时嗓门大得吓人。 鬼差们尽管一个个都莫名其妙,但放开我们的动作却迅捷无比,然后,又像来时那样突然消失,只剩下之前维持秩序的两个。 “哎呀,真对不住你们啊。”孟婆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样子,满脸歉意地笑着说,“陛下前不久才差人跟我说过,瞧我这记性,一忙起来,竟然给忘得干干净净,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面对一个满脸皱纹如ju花般绽开的老妇人,除了觉得无奈,还能怎样? 巫炀轻“哼”一声,对着两个鬼差一瞪眼,它们立刻瑟缩到孟婆身后,头都不敢抬。 “来来来,先屋里坐。”孟婆招呼着,然后对鬼差说,“我很快就出来。” 茅屋里不大,但是很干净,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孟婆等我们坐下后,拿起我的手仔细端详起来。 “能渗到魂儿里的,也只有羁魂索的寒毒了。”她说。 “能治好吗?”玄麒问道。 孟婆略一点头,沉吟了下:“只是缺了一味药,不过,已经托人在往这里带了,熬解药的话,要过几天才行。” “几天?”看巫炀的样子,是非要问个确切的时间出来不可。 孟婆笑笑说:“别着急,小伙子,只要两三天。你的火要压住这寒气,不会连两三天都不行吧?” 巫炀脸色变了变,不再说话。 孟婆接着道:“我让鬼差先送你们回去,等药熬好了,再送过去。这地方,你们也不宜多来。” 话音才落,就有一个鬼差垂着头,出现在房间里。 “走最近的路。”孟婆对它说,接着又对我们点头道,“你们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快跟着它去吧,它会安全地把你们送到鬼门关外的。” 又寒暄几句,我们便跟着鬼差,走上了一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