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子请来的郝医生给庄砚把了脉之后有些诧异,问:“姑娘可是小产过?” 庄砚一个未嫁的姑娘,被说过这个话题有些赧然,支支吾吾不肯多说。大夫宽慰她说:“姑娘不必忌讳,数年前童少将军对我全家有再生之恩,因此他的亲人便是我自己的亲人。再说医者父母心,姑娘可放心将一切托付。” 庄砚便将两年多以前的那件事说了,连同巫医说她不能再怀孕的事也一并说了。 郝大夫又细细诊了一番脉,说:“姑娘昔年小产后失调,身子却是弱了些。但要说完全不能再怀孕,也并不确然……” “还可以吗?”庄砚听了这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郝大夫拈了拈胡须,说:“我先配一副药给姑娘吃,这副药主要是全面调理,等到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再下另一副妇科的药,或许,还是能怀孕的。” 庄砚听了这话几乎要喜极而泣,拉着郝大夫拜了又拜。这对她来说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然而想想又悲伤起来。若不是因为这无法怀孕的病,她那时候又何至于要离开阿塔儿呢! 哪怕今时今日治好了,也不能再回去他的身边了。 他们这一生,总归是差一点缘分的。 于是庄砚一日两次按着郝大夫开的方子开始吃药不提。 却说清欢自从那日被阿塔儿唤去为他斟酒之后,阿塔儿便再也没有召见过她。她一个人生活在那个行辕角落的小帐里,如同黑暗中默默生长的蘑菇一般。甚至因为阿塔儿并未封给她任何名分,直到现在,众人还依然是以“公主”称呼她。 对于清欢来说,这是一种耻辱。 她是被寄望于成为他的小王妃而被送来和亲的。可是直到现在,她还只是“公主”。 在不满和百无聊赖中,她注意到被阿塔儿扔出帐篷那日,扶她回来的那个小卫兵似乎对她有一些不寻常。那卫兵明明是阿塔儿营帐的人,出入都不经过她的小帐,却时常借故从她的小帐门前路过,还偷偷向里面张望。 清欢的心里莫名的有一些慰藉。她是比胡国有名的美人,多少王孙公子想娶她为妻。可是到了这里,阿塔儿却对她弃之如敝履,难道她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这小卫兵的出现挽救了清欢濒临崩溃的自尊心。 一天凌晨,那小卫兵下了值,又悄悄路经她的小帐,被她一把拉了进去。 那小卫兵吓得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口里讨饶着再也不敢了。清欢却嘻嘻笑了。她说:“你做什么总是来偷看我?” 那小卫兵磕头如捣蒜:“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公主可怜,千万别告诉小王!” 清欢走到他面前,说:“你喜欢本公主?” 小卫兵悄悄抬眼看着眼前晃动的那双白玉一样的腿,张口结舌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一件袍子轻轻落在了地上。 小卫兵壮着胆子顺着清欢的腿往上看去,却见清欢未着寸缕,神情勾人地看着他。 小卫兵吓得立刻又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 清欢假作生气地说:“原来是个孬种!” 小卫兵结结巴巴:“公主……公主是小王的人……小的不敢……” 清欢轻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要我。我倒觉得你是个有情义的。” 那小兵得了鼓励,慢慢抬起头去。看着眼前光滑美丽的胴/体,不由得一阵眩晕。 清欢轻轻将他扶起来,抚着他的脸颊,说:“我可美么?” “美……”那小兵咽了咽口水,“美……” “那你敢么……”清欢说着,娇弱无力地倒在了他怀里。 她至少让他觉得,她是自愿的,她也是钟情于他的。 从那以后,两人常趁人不察觉的时候,在清欢的那个小帐里偷偷幽会,颠鸾倒凤。其实清欢是个想法很简单的女子。她远嫁到此,阿塔儿不肯娶她,甚至不见她不碰她。她孤独害怕,需要人陪伴和疼爱而已。那卫兵喜欢她,爱怜她,让她觉得这里还有人将她当个女人看。 每次两人幽会之后,只是这样一点尊严,她就很满足了。 有时候想起来都要偷笑。那傲慢的阿塔儿,连正眼都不看她,他哪里想得到,她早就跟他的卫兵好上了。 可是纸终归包不住火,有一个士兵半夜起来撒尿,见到那卫兵鬼鬼祟祟进了清欢的小帐。 两人正在火热之际,帐子外面突然火光四起人声鼎沸。小帐的帘子被哗啦一下扯了下来。两队士兵鱼贯闯入。 jian/情顷刻被撞破,那小卫兵吓得从床榻上滚落下来,清欢也扯着毯子死死裹着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看这阵势,难道是……! 阿塔儿面无表情地从外面慢慢走进来。 那小卫兵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赤着身子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清欢也吓得泪流满面,哆嗦着身体死死盯着阿塔儿什么都不敢说。 此时此刻,他们当然都知道,阿塔儿很可能会撕碎他们两个。 阿塔儿看都没看那卫兵,绕过他径直走到清欢面前。他看着她俏丽的惨白的脸,心里竟没有一丝感觉,他从没有把清欢当成自己的女人。 “小王!”阿部闻讯赶来,怕他盛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哼。”阿塔儿轻轻一声冷笑,一把抓住清欢的下巴,冷冷地看着她。 顿时在场所有的士兵都噗通跪倒在地上,双手伏地,大气都不出一声。 谁都无法预料他会怎么做。他也许会将清欢碎尸万段,或者用更可怕的手段惩罚她。 清欢害怕得连哭都不敢出声,拼命压抑地呜咽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塔儿原以为在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他会有所有男人该有的愤怒和耻辱感。可是他一点都没有。此刻他竟然还觉得有一丝好笑。这些人都如此害怕,他觉得很好笑。 他松开清欢,转过身问那个卫兵:“你喜欢这女人?” 那卫兵不敢回答,只是不停地磕头求饶。阿塔儿有些不耐烦,说:“喜欢便说喜欢。男人喜欢女人都不敢说出口吗?” 那卫兵畏惧地悄悄抬眼看了看他,哆嗦着声音说:“喜……喜欢……” 阿塔儿竟突然哈哈大笑。 这笑声一出,所有人又都把头深深伏到了地上。整个帐子里除了阿塔儿的笑声,竟连其他人的呼吸声都没有。 阿塔儿笑够了,停下来说:“你若喜欢她,我便将她赐给你。” 那卫兵惊讶地抬头。 阿部也大惊失色:“小王……这不合规矩……”清欢是比胡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就算做了不检点的事情,哪怕是杀了,给比胡国报个暴毙身亡,也是保住了大家的脸面。像这般随便送给一个普通的士兵,恐怕…… 阿塔儿却全然不以为意,对那士兵说:“你将她带回去吧。” 清欢却在他身后发出了惨叫。她是个公主,此刻却像畜生一样被他送给别人。他从来都没把自己当回事,甚至从来没把自己当人看。 她是喜欢阿塔儿的,她喜欢且崇拜着他。她同别人睡觉,不过是想也伤害他一下,让他晓得自己被冷落的痛苦。 清欢只想着自己是一个公主。可是她却忘了,阿塔儿才是这里呼风唤雨的王。 阿塔儿却像没听到一样,抬脚便走,留下了一屋子愕然的人。 清欢一个人呆呆地缩在小帐里。他们命她收拾好东西,天亮就搬出这里,搬去和那小卫兵一起住。阿塔儿甚至还特别开恩给他们俩单独安排了一个帐篷。 从小王的女人,变成了卫兵的女人。这样大的耻辱,清欢怎么能扛得下去!她好恨,哪怕阿塔儿杀了她,她还能得到一丝报复他的快感。可是他竟然就这样把她送给了一个下贱的卫兵,像摘掉掉落在身上的一片落叶一样轻松! 清欢知道他心里没有她,可是却没想到,哪怕他想起她,也跟想起一只狗没什么区别。 阿塔儿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处理完了小帐里的事情,他就依旧回去,被闹醒了睡不着,他就点了灯坐着看看书。 到了四更天,外面突然又乱糟糟的。哥里达在帐外说:“小王!清欢公主引燃了小帐自/焚了!” 阿塔儿有些烦了,想着怎么老是她的事情。将书往案上一丢,说:“知道了!” “小王……要不要救……”哥里达犹犹豫豫地问。这么大的事,小王倒是给个指示啊。光说个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她想死,就让她去死吧。”阿塔儿的声音不大,却寒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