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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解风情的庄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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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春台下没有点灯,只摆了一张小几两把椅子。小几上两只酒杯,温着一壶酒。知其牵着庄砚过来,提起酒壶把两只酒杯斟满:“人们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故此我今日找你来陪我赏赏月,喝一杯。”

庄砚却顾左右而言他:“这园子里怎么看不到其他人?”

知其俯下身子贴在她耳边轻轻说:“只有我们两个。”见庄砚身子一僵,他格格坏笑起来,说:“你真有趣。”

庄砚因为被他戏弄而有些恼,转过头有些愠色地看着他。他却毫不在意地打开折扇坐在椅子上,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转头见她还站着,说:“坐下来呀。”

“你弟弟回南边去了?”他对她身边的事情还是了如指掌。见庄砚轻轻嗯了一声,他笑着看向她:“那你今后岂不是只得我这一个靠山了?”

明明受过了他的恩惠,此时拒绝的话说出来反而矫情了。庄砚无言以对,只见一张俏脸脸从耳根开始慢慢烧了起来,直烧得脸颊都红彤彤的。

知其以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看她,闲闲说道:“砚儿,和我在一起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他敢情是完全忘了盂兰盆节那夜他是为什么白着脸拂袖而去!

他出身富贵,身上自然多的是公子哥的**做派。

知其将斟满酒的酒杯递给她,说:“这是我从大安带来的酒。尝尝。”

庄砚接过来,两人沉默不语地坐着喝酒。十六的月亮白玉盘一样大,银雾般的月光蔼蔼照下,映春台前的树枝灌木影影绰绰。月光仿佛升腾着的雾气一般,照得四下里朦朦胧胧的。

知其喝了几杯酒,略有些醉意。他抬眼看着身旁的女子,脸颊因为喝了酒有几分妃色,低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翕动着,似有无尽的心事一般。那玉琢般的颈子往下,细细的锁骨从领间微微露出,令人想入非非。

他轻轻叹道:“月光虽好,砚儿却比这月光还美上三分。”

玉盘似的满月在云中穿行,渐渐的,云翳多了起来。园子里一下变得黑沉沉的。

知其今日实在有些反常,加之两人都喝了一些酒,庄砚在黑暗中有些不安了。

忽然一颗水珠落到了她脸上。

接着又是一颗,又是一颗。

在这仲秋时节,瓢泼大雨竟说来就来。

知其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伸出袖子遮在她的头上,几步将她拉到映春台的廊檐下。慌乱中折扇落在地上,他看也不看一眼。

他忙乱地用袖子擦着她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突见她眼神闪烁面色绯红,沾着水的脸如雨后海棠一般娇艳动人,心剧烈地一跳,一面凝视着她,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他自己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他是因为心中有情,眼里所见才格外动人。他看着她痴痴吟道:“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庄砚看他平日里冷峭的眉眼此刻含情脉脉,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有几颗雨珠顺着头发从他的鬓角,一直沿着他的下颌流过喉结,流到了衣领里。此刻说她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她的脑海里,依稀又记起了少女时在闺阁中的那些玫瑰色的梦。在那些朦胧的梦里,就有这样一个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美少年,同她一起花前月下,吟诗作对。

当这个闺阁的梦被重新勾起,庄砚的全身变得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已经立秋之后的雨夜有些寒凉,加上淋了些雨,庄砚冷得身上有些发抖。

知其脱下衣裳将她包起来,又伸手将她裹进自己怀里。

此刻他只穿一件白绸交领中衣,体温透过湿湿的衣服很快就传到了她的身上。他身上那股子好闻的麝香味混着些水汽,变得特别荡心夺魄。她的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鼻子里全是他身上的体味。庄砚觉得自己微微有些醉意了。

知其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嗅着她头发上的香气,软绵绵地问:“砚儿,三郎可好么?”

“好。”她诚实地回道。

“那你跟着三郎可好?”他又问,语气越发地软绵绵,像一个拉着大人的衣袖要糖吃的小孩子一般。

一股锥心之痛猛烈地敲打着她。

那个人,此刻在何处共这头顶的一轮明月呀!

想到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三郎不必要屈就我这样的女子。”

知其低下头看着她问:“你和那人……是有什么约定么?”

这是知其第一次问起她和阿塔儿的事情。顿时一行泪落了下来,庄砚轻抽着鼻子:“不曾。”

知其不再深问下去,只是更紧地将她抱在怀中,呢喃着说:“庄砚啊,这世上的事变得很快的。山盟海誓尚不一定能白头到老,何况你们,无名无分,无誓无盟……”

他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他大哥不为和大嫂谭氏昔日里倾心相爱海誓山盟。可又能作得什么数?大哥一朝战死疆场,便是什么誓言约定,都顷刻成了泡影。大嫂是个美人,知其自小看着这样一个美人在思念和伤痛中渐渐老去,也过早地从中体味到无常。所以他无所谓和嘉会不会怨恨他,也不去想庄砚会不会辜负他。

哪怕他明知道,和嘉一定会怨恨,庄砚一定会辜负。

对他来说,只有此刻,在这仲秋满是桂花香的淋漓雨夜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才是值得感怀的。

知其有三分醉意,又趁着这醉意,流连着她身上的香气。他抬起下巴,复又将脸埋进她柔软的颈窝里。他像一只撒娇的小狗般轻轻用鼻子在她的颈子上蹭了几下,又轻轻顺着她的颈子往上,蹭过脸颊,那薄薄的嘴唇便来寻她的唇。

他紧抱着她,呼吸变得粗重。隔着薄薄的衣服,庄砚察觉到他动了情。她连忙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别开脸挣了几下,说道:“三郎,雨停了……”

知其定在那里愣了片刻,身体里汹涌的欲望霎时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额头顶在庄砚的额头上,说:“你真是不解风情……”

抬眼向外看去,果然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他这才觉得有丝丝凉意,见怀里的庄砚也冷得发抖,他说:“进屋去吧。”

庄砚又是一惊:要在这里过夜吗?她为难地说:“雨既停了,我还是回去吧。”

知其拉起她的手,边走边说:“小玲子——就是那个接你过来的婢子,早已经走了。我吩咐了她明早再过来接你的。”

“可是……”刚才的情状已十分危险。再这样下去,非得乱了心性不可。孤男寡女要如何在这园子里一同过夜

知其白了她一眼,说:“方才我倒是想趁着酒兴来着,既被你败了兴致,你今夜就可以放一百个心了。”他将庄砚又领到先前那小阁楼下,说:“这儿是为你准备的。你上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睡吧。我去旁边那小楼里睡。”

待庄砚转身要进去,他又一把拉住她,从腰间摘下那枚双鱼玉佩放到她手上,说:“我平日里事情多,不能时时刻刻看觑着你。你若是有什么麻烦,但见军士模样的人,把这个拿出来给他们看,他们都会供你差遣。——便是你实在不愿意承我这个情,留在手里偶尔看到了想着我也是好的。”

庄砚心中有些不忍,说:“三郎何必如此?”明知道她不会对他有什么回应,他赫赫世家子弟,何必对她卑微至此。

知其朗朗一笑,说了句:“我愿意。”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庄砚才醒过来。梳洗完毕之后下楼,那小玲子正在阁楼前面的庭院扫落叶。昨夜一阵凄风苦雨,又是一地花落知多少。

小玲子见了她,笑嘻嘻福了福身子说:“姑娘可醒了。”

“你家主人呢?”庄砚四下看看,并不见其他人。

小玲子说:“四更天的时候主人有急事匆匆走了。”

四更天?那是睡下没多久的时候,竟然走得这么急……庄砚有些疑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又觉得不方便开口详问。小玲子说:“不过主人走的时候有话留给姑娘。”她原模原样地复述起来:“主人说了:这个园子知道的人极少。我平日里忙,不能日日看你。以后每逢朔日和望日,我们在这里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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