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全扬州城都在到处搜查带着两个美貌女子的两个壮硕的北方汉子。如此不光是阿塔儿他们无法出门,连埋伏在四处的暗卫都不能轻举妄动。 到了下午,让南书出去探了探,回来说,阿塔儿和庄砚的画像贴在城里到处都是,悬赏黄金百两。城门口戒备森严,许进不许出。酒楼客栈到处都是提着刀搜查的官兵。 阿塔儿笑道:“我的人头倒是很值钱。” 南书缓了口气,继续说:“奴婢……奴婢还看到一个告示。是关于眉生公子的。” “眉生?”庄砚立刻紧张起来。 “告示说,眉生公子私通敌国,罪证确凿,两日后当众斩首,悬挂头颅于城门示众十日……” 庄砚浑身一软就瘫了下去,阿塔儿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将她护在怀里。 庄砚觉得冷汗噌噌地从背后渗出来,脑子里一阵阵地眩晕,一时没了主意,只喃喃自言自语:“是我连累了眉生……眉生怎么会私通敌国,是我连累他了……” 哥里达说:“小王妃,这不过是他们想要引诱你和小王去自投罗网。私通敌国这样的大罪哪是区区一个县官就能定的?” 阿塔儿也说:“哥里达说得没错。这县官无非是想我们去自投罗网,我们不能上当。” 庄砚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泪水已经流了出来:“那眉生怎么办?若是他们真的要杀眉生怎么办?” 阿塔儿紧皱着眉头,说:“你放心。即便他们真要杀眉生,我会让我的暗卫去救他。他不会有事的。” 李霖手执一管竹筒,急匆匆走进一管的房间,见到童知其,说:“将军,刚收到报告,当年带人去血洗张家的赤黎首领正是柯格阿塔儿。” 知其接过竹筒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卷布帛看了一遍,笑道:“我果然没猜错。那个柯吉,就是柯格阿塔儿。” “这……”李霖觉得不可思议。“柯格阿塔儿灭了张家满门,作为张家媳妇的庄砚,竟然还跟了他?!” 知其道:“赤黎的贵族除非外族和亲,否则不能娶异族女人。那个柯格阿塔儿曾经为了娶这个女人闹得整个王庭鸡犬不宁,却至今未能如愿。即便这样,他竟然还冒着危险陪着这女人回乡探亲,足见他对此女情深。女人嘛,只要男人对她好,心里哪有什么民族大义、国仇家恨的概念。你不闻‘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吗?” 李霖又问:“为何要贴布告示谎称将许眉生斩首呢?” “庄砚和眉生感情极好。我意在引庄砚出来。引出了她,要抓到柯格阿塔儿就不难了。” “若是庄砚不出来呢?”就算她想来,柯格阿塔儿不会识不破他们的计谋,怎么会让她前来? 知其的眼底淡淡闪过一丝寒意,说:“那我就真的将许眉生杀了。他明知自己家住了个赤黎贵族还不向官府举报,早已经坐实了私通敌国的罪名。” 他顿了顿,松了松口气说:“我料定她会来。我赌的就是她瞒着柯格阿塔儿偷偷前来。” 夜里,知其从怀中摸出那支素银梅花簪,脑海中却莫名地浮现出这支簪子插在庄砚头上的样子。他暗暗想,庄砚,你会来的。 正在神游间,有士兵来报:“将军,县衙差人来禀报,庄砚到县衙自首了,说愿意交出自己的性命,换许眉生不死。” 知其大喜:“她此刻人在哪里?” “陈大人已经将她收押在监,等着将军过去审讯。” 庄砚被关押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六月天里牢房像蒸笼一样又闷又热,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湿了一层又一层。她从上面狭小的天窗看着外面已经微亮的天空。她趁着阿塔儿这些日子极为疲累,半夜没有那么警醒,在他熟睡之后偷偷跑了出来。 已经做好了被判死罪的准备,想着今生都无法再和他相见,心里痛得无法名状。但是为了救眉生,她还是来了。 若不是她要回乡祭母,也不会惹出这一系列的风波。他不会身陷险境,眉生也不会身陷囹圄。都是由她而起,但愿她的死能结束这一切,他也好平安返回赤黎。 正想着,外面一阵响动,然后进来两个衙役,凶恶地说:“庄氏,有官家要见你。跟我们走吧。” 庄砚任由他们在自己的两个手腕上拴上沉甸甸的锁链,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上,被他们推搡着,踉踉跄跄到了门口,上了一辆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囚车。 车晃晃悠悠行了很久才停下来。庄砚被人从车上拖下来,因为看不见,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身边的衙役骂骂咧咧地踢了她一脚,拽住她手腕上的铁链作势要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这时庄砚听到另一个声音:“住手。让我们来吧。” 接着她被人好生扶起来,牵着铁链往前走。 虽然看不见,但是庄砚还是能感觉到眼前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想是到了点满灯火的室内。 然后牵着她的人停下脚步,令她站定。过了一会儿,又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解开她。” 立刻有人过来解开她手上的锁链。接着蒙在眼睛上的布被人揭去。 庄砚觉得眼前一亮,因为被蒙得太久无法适应,眼前尚有些模糊。她努力眨了几下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人不是在京城见过的童知其吗? “是你?”庄砚有些意外。 “姑娘很诧异吗?”知其微微一笑,接着对她欠身行了一礼:“正是在下。” 庄砚这才明白,为什么哥里达说自从他们进了扬州城,童知其派去跟踪他们的人就都撤了。 本以为是蒙混过去了。谁想到却是他自己来到了扬州。 庄砚不想跟他多说什么,此行不过是为了眉生而已。她说:“放了眉生,一切都跟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知其微微扬眉:“哦?姑娘的话我不明白。什么跟他无关?” 庄砚一下子涨红了脸,说:“你们给他定的罪名,跟他无关。” “哦,私通敌国啊。”知其的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庄砚逐渐苍白的脸,“那就有劳姑娘给在下说明一下,是他并没有里通外国呢,还是我们所认为的‘外国’并非‘外国’。” 庄砚轻轻说:“你们已经得到了我夫君的牌子,何必还要在这里猫捉老鼠一样的戏弄我。” 知其微微正色:“你承认了。” 庄砚抬起头,恨恨地看着知其,咬着牙说:“是的,我承认了!私通敌国的人是我!跟眉生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荒唐!”知其大喝一声,挥手将手边的一盏茶碗打翻在地,“三年前许眉生在芷珪的北小王大营出入十天有余,你还敢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茶碗正碎在庄砚脚边,惊得她浑身一颤。还没待她定住神,知其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拎起她的手腕逼视着她:“那男人是赤黎的北小王柯格阿塔儿,是不是?!” 他跟她不过咫尺之距,庄砚甚至看得清他的眸子里映出她的影像。她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她眼一闭,歪过头去,没有回答。 知其微微站直身子,和她离开了一些距离,看了看左右,说:“你们都下去吧。” 待到所有人都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她。知其这才松开她的手腕,放缓了声音说:“你知道他们赤黎的贵族是不可以娶外族女人的吗?” 庄砚默默不说话。 知其又说:“你们根本就不是夫妻,他也不可能娶你为妻!你还要继续帮着他吗?你是同朝人,却甘愿沦为异族人的玩物?” “你就当我自甘堕落!”庄砚扭过头去不愿再听他说。 知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头看着自己,阴森着脸对她说:“诱他前来。不然我杀了你弟弟。” 庄砚的下巴被捏得很痛,痛得眼眶里盈上了泪水。她挣扎着说:“我只是他的玩物。他不是为我前来的。” 知其笑了:“他一定会来跟我要你。”随即又补充道:“你不要想一死了之。你死了,我立刻杀了许眉生。” 说完手一松,庄砚腿上发软,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手压在地上的茶碗碎片上,血立刻流了出来。 知其见了,又见她浑身汗湿脏兮兮的,皱了皱眉头,说:“衙门的牢房霉湿阴暗,你随我在这里住下吧。” 庄砚抬起头咬牙说:“不用你发善心。” 知其眼神淡淡地扫过她的脸,说:“我不是在怜惜赤黎人的女人。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