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巴山的营地自庄砚和王妃们被救走的那日起便一直不得安宁。两个王妃倒不打紧,只是失了小王子和庄砚,巴山却失去了牵制柯格部的最佳筹码。小王子是柯格部惟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庄砚,阿塔儿为了她从来是不管不顾的。 可如今没有这两个筹码在手,又探得北地王和南渊王的军队已经全面集结在王庭周围。巴山一下子陷入了被动之中。 看守王妃们的守卫自然是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还牵涉到了去追捕的几队士兵,都杀的杀,充奴的充奴。急躁和盛怒之下的巴山本还要继续大开杀戒,却是图修在一旁劝阻,说如今形势不容乐观,不宜大肆杀伐引得人心浮动,这才住了手。 巴山将穆尔和桤木王召来,先是封赏了他们和他们的全部,是格格罗部和赤咄部成为了金部以下最大的两个部落。然后便和他们商讨起对策来。 巴山没有想到柯格部的精锐部队会来得这样快,而且战斗力极强。他原以为柯格部成为王族这百年来,骄心滋生,已是渐渐成为空壳。哪想到战斗力竟是如此强悍,在南北两王的训练下,不仅没有退化,竟是比从前还要强大。 这让巴山有些慌神。金部和格格罗部加起来能否敌得过南北两王的部队还是未知数,何况还有漠北大营的精锐和阿塔儿的嫡系重兵,剩下的那些小部落,不是墙头草,便是迫于形势屈从了他,真要是狭路相逢,肯定是没有胜算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咬牙切齿痛恨那些没有看好庄砚的人。一个庄砚便可以牵制住柯格部两路重兵,竟生生从他手中溜走了! 巴山紧紧握住抓在手中还没多久的单于权杖,头上象征至高无上全力的雉羽冠的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隐隐浮现阴晴不定的神色。 这还没有抓住多久的权力,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了! “属下听说,格格罗那边,花铃将军一直不肯臣服我们,日日给穆尔施压,要他倒戈。单于不可不防。”图修打断他的思虑,沉沉地说。 巴山亦觉得这是件头痛的事。他本不想那么快将红露放出来,就是担心红露不会臣服他们。可是,格格罗穆尔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格格罗穆尔也太没用了!”他恨恨地说。 图修说:“依我看,必要的时候,是不是要让红露悄悄地消失掉。” 巴山沉思了一会儿,阴沉地说:“那格格罗穆尔就不好控制了。你找人去盯好了他们,如果格格罗穆尔要倒戈,就把他们俩一起弄掉,由我们全面接管格格罗部。” 图修欠身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是夜,北地王、南渊王和密迪都悄悄集中在阿塔儿的帐子里,商量进攻王庭的事情。阿塔儿见大家都到齐了,神秘一笑,说:“这集会不该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主持啊。” 说着,单于神色清明地从内室的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南渊王、北地王和密迪一见,又惊又喜,慌忙单膝跪下行礼。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单于被当众杀害了,没想到竟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一根头发都不少。 阿塔儿笑着说:“事关重大,怕人多口杂漏了风声,因此并未告知任何人。” 帐子里的气氛立刻活络起来。原先虽然是杀气腾腾地赶来围剿王庭的叛匪,但是因为失了单于,各王都不免心情沉闷郁结。此刻见了单于,竟都一扫多日的阴霾,意气风发起来。 攻陷王庭、让巴山血债血偿只是时间问题。 阿塔儿简单地说了一下目前的形势,以及各个部落反叛的情况。有些是墙头草,有些被胁迫,还有些投机而已,这段日子阿塔儿派进王庭的探子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北地王说:“那么现在看来,比较有威胁、能够成为金部的助力的便是格格罗部和赤咄部。赤咄部虽然小,但和我柯格部素有嫌隙;而格格罗部……” 密迪说:“由红露做突破口,策反格格罗穆尔有没有可能?”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阿塔儿。 阿塔儿有些尴尬,只得故意忽略掉那一道道逼人的目光说:“红露找到机会自然会做好,不用我们私下去跟她接触,反而弄巧成拙。” 密迪紧抿着嘴,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当晚,众人商议定了进攻的策略,阿塔儿想起雪蜜黎前日提出的事情,觉得有必要在这里提出来,于是把她的想法和众人一说。 单于说:“若是能把旗善部残余的力量集中起来在王庭内部做内应,我们在外围也能轻松一些。——让她去吧,多派些人手保护好她。” 至此,众人皆要散去。南渊王和北地王的驻地较远,自然要星夜赶回。北地王见着阿塔儿,突然说:“王儿,你送父王一程吧。” 父子俩在星夜下骑行在草原上,一路无语。半晌,北地王主动说:“她的事情,我已经听人说了。” 阿塔儿故作糊涂问:“父王说谁?” 北地王白了他一眼,说:“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你的父亲?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阿塔儿无语,便低头半天没有做声。 北地王说:“可是孩子没了?” 想到那个孩子,阿塔儿心里又是一揪。只是胡乱嗯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北地王停下马,默默看了他良久。这小子的倔劲竟是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叹了口气,说:“也罢,孩子生下来有个没有名分的母亲也不好。” 阿塔儿心中不快,然而大敌当前,也不愿跟父亲就这个问题多做纠缠。何况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便依然还是没有接北地王的话。 北地王见他不语,心中也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说:“为父当年,为了娶你母妃为妻,宁愿被柯格部除掉部籍。当时已经准备好,和你母妃去西域一带谋生,做一对世间最普通的夫妻。然而赤黎和同朝突然爆发大战,为父又披甲上阵,因为立了大功,你母妃的地位才被承认。王儿,生为柯格部的男人,我们的肩上比别人要沉重得多。我们是王族,全赤黎最好的东西都要先供应给我们,而相应的,我们要承担起整个赤黎的责任,保卫它,联合所有的部落,甚至不惜牺牲掉个人的一切。我以为,你总有一天要继承我的爵位,而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很透彻地明白自己所肩负的使命。” 阿塔儿不明白:“难道孩儿一直以来不是在为赤黎浴血奋战吗?这和娶庄砚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如今,她除了我,已是什么都没有了。” 北地王面色凝重,说:“我说了,是牺牲掉个人的一切。包括你愿意做的,和不愿意做的;包括你的性命,更包括你和一个女人之间的****。” 阿塔儿一咬牙,说:“路还远,父王还是赶紧趁夜回吧。阿塔儿不送了。”说完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跑了。 北地王看着儿子的背影,沉重地叹了口气。 阿塔儿回到帐子,脱下袍子钻到毛毯里。 身边的庄砚本就没有睡沉,被他一身夜露地一钻,一下子便醒了。 “吵醒你了。”他歉意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庄砚摇摇头,紧紧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