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锋王迎着风雪行了一阵,到了格格罗穆尔的营地。早有几个卫兵远远地迎了出来,牵过他和几个侍从的马匹,恭敬地请他入帐篷去。 甫一进帐篷,赤锋王愣住了。 安然坐在帐中的,不仅有一脸晦色的格格罗穆尔,还有半低着头,表情如死水般沉寂的静水王巴山。帐篷的两边各站了几名手执兵刃的武士,一动不动地笔直站着,目不斜视。 赤锋王本能地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几乎就要退步跨出去。 格格罗穆尔却呼的一下站起来,脸上绽开一个大而友好的微笑,大步生风地朝他走来,行礼道:“赤锋王难得来我这小营帐坐坐,穆尔惟恐失了礼节,这才好说歹说请了静水王前来作陪。” 赤锋王朝静水王看去,正看到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朝自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静水王一向不多话,这便已经是友好的表示了。 赤锋王略放下心来,已经向后退出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心里却仍然有一丝不安:明明是身经百战的人,刚进来时,却被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惊得要本能地撤退。看来今天还是要小心为妙。 这时格格罗穆尔亲热地拉起赤锋王的手,将他带入席中坐下。容貌清秀的侍女随后上前在他们面前的酒盏里斟上美酒,一应菜品也纷纷端了上来。 几人各有心事,因此气氛不免有些凝滞。几盏酒之后,赤锋王寻思着要速战速决,不能久留于此,便开口问道:“不知道格格罗王今天找本王前来是否有什么要事?” 格格罗穆尔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近日里越发觉得这帐篷里该有个女人管事,所以,想娶妻了。” 赤锋王不知他和自己提起这事是什么意思,便呵呵一笑,敷衍说:“婚姻是人生大事,慎重考虑是对的。” 穆尔又说:“可恨的是,多年来我一直想娶为妻子的女人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赤锋王立刻明白了穆尔的言下之意,便说:“花铃将军的事本王也深为遗憾,不过花铃将军那种的女中豪杰想必不会在外面出什么意外。过一阵子就会回来了。” 穆尔恨恨地说:“都是阿塔儿那个混蛋!仗着自己的地位欺负红露!” 赤锋王听他果然将话锋转向了阿塔儿,真是不愿多说,便起身客气地笑道:“本王突然想起部落里还有些琐事。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本王这便告辞了,我们改日再叙。” 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格格罗穆尔一把拉住。 这是一个有些失礼的举动。赤锋王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不悦的神色。他回头看了一眼格格罗穆尔,又低头看看他拉着自己衣袖的手。 穆尔问:“难道赤锋王对阿塔儿辜负你家公主竟然这么无动于衷吗?” 雪蜜黎?一听他提起自己的掌上明珠,赤锋王立刻警惕起来,说:“多谢格格罗王关心了,小女的婚事我自会cao心的。” 穆尔笑说:“公主已经几番被阿塔儿当众表态不愿娶为妻子。连我和静水王都觉得阿塔儿欺人太甚,作为父亲,您的心里好受么?” 赤锋王见提起他最不愿讨论的事情,一股无名火又涌上胸中,但是却不愿和格格罗穆尔在此处、在这样的氛围下多作讨论,于是说:“儿女的亲事我不想多加干涉和阻挠。既然阿塔儿不愿意,他们的婚约我已经当做作废。”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静水王突然发声说:“这话若是传到了北地王的耳朵里,只怕赤锋王有些不好交代吧。” 赤锋王一听便怒了:“是他的儿子负了我的女儿,一次两次和别的女人公然勾搭!难道还是我们旗善部对不起他了吗?!” 静水王漫不经心地抚弄着鬓角垂下的头发,抿了一口酒说:“阿塔儿一向是嚣张惯了的。单于和北地王也一再纵容。这可怎么好呢?谁让他们是王族。只怕到了最后,落不到好名声的还是雪蜜黎公主。我听说有人在议论,说是雪蜜黎公主主动投怀送抱阿塔儿却不要。” 赤锋王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还敢把脏水往我的雪蜜黎身上泼?!” 格格罗穆尔连忙将他拉回座位上坐下,又亲自斟上酒递到他面前,劝道:“莫生气,且先饮一杯,我们再从长计议。” 赤锋王灌下一盏酒,将酒盏往案上一拍,气愤地说:“全赤黎的人眼睛都瞎了吗?!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欺负我的雪蜜黎,雪蜜黎又有哪点对不起他!” 静水王瓮声瓮气地说:“这自古男人有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但女人若被抛弃,那必然就是女人的不是。公主还是未嫁之身就已经落得这样的名声,以后可要如何再许婚呢。” 赤锋王怒道:“本王决不罢休!一定要为雪蜜黎讨回公道!” “是啊。”格格罗穆尔也咬着牙说,“我和红露青梅竹马,却被阿塔儿一朝夺去。我真恨啊!若是他好好对待红露,一生一世对她好我也罢了,可是他却偏偏三心二意,又迷上那个同朝女人,气得红露出走,至今下落不明!我真恨不得将阿塔儿千刀万剐!” 静水王说:“都是阿塔儿的不是。可是单于却偏偏宠信于他。我等人微言轻,实在是插不上手啊。” 赤锋王不平地说:“单于难道就能一直不顾后果地袒护纵容着他吗?” 格格罗穆尔上前一步,说:“这就是我今天请赤锋王来的目的。” 赤锋王抬起头看着他,不解,但是又有些隐约的预感。他,还有静水王,难道他们是想…… 格格罗穆尔接着说:“我们要兵谏单于,惩治阿塔儿,还王庭一个公正和清明!” “兵谏?!”赤锋王一听,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虽然对阿塔儿一肚子怨恨,虽然有单于的一些做法偶有不满,但是赤锋王是个忠肝义胆的人。当年下定决心要并入赤黎追随现在的单于,便是准备要搭上一生绝不反悔和背叛的。 虽然疼爱女儿,但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做出兵谏甚至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绝不同意。 格格罗穆尔显然没有想到,经过这一系列的言语挑拨,赤锋王明明已经被挑起了对阿塔儿的怒火和对单于的不满,现在却如此断然地反对这件事情。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由不得他赤锋王选择了。要么一起干,他们一起走出去;要么他做他的忠臣,自己横着出去。 赤锋王唰的一下抽出身上的佩刀,说:“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这里密谋造反,还挑唆本王一同参与!本王这就去报告单于!”说着大步往门外走去。 左右的武士唰的一下亮出兵器围了上来。 赤锋王带来的三个侍卫也亮出了武器。 静水王在后面冷笑着说:“赤锋王,既然已经让你知道,就由不得你了。” 赤锋王大喝一声,挥舞着弯刀向周围的武士砍去。 他的三个侍卫很快就招架不住,被乱刀砍死。赤锋王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在一众武士的包围中,眼睛瞥见格格罗穆尔站在不远的地方冷眼看着。 他大力重开武士的包围,将猝不及防的格格罗穆尔一手抓了过来,刀架住了他的脖子。 四周的武士一下子停了下来,都不再敢莽撞地上前。 格格罗穆尔在赤锋王的手中,感到薄薄的锋利的刀刃凉凉地抵着自己的颈子,说:“赤锋王,跟我们一起干吧!这个草原也应该有一个新气象了!” “你闭嘴!”赤锋王吼道,“我既然当初打定主意跟着单于,今生今世便不会背叛于他!” 静水王在一旁阴沉着声音说:“你既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你的小公主。你若是死了,她可怎么办啊?我们在这里杀了你,再向单于报告你谋反,你旗善部被大清洗,男人全部被杀,女人全部没入奴妓营。包括你心爱的小公主,也要在奴妓营里苦苦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赤锋王浑身一颤。是啊,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但是为了雪蜜黎,他不能死! 他挟持着格格罗穆尔往外面走,见图修也被人挟持在外面,怒喝道:“放开图修!” 穆尔点点头。 图修被放开了。他立刻去牵了两匹马来。 赤锋王和他一个翻身上马。赤锋王扔开穆尔,使劲一夹马肚子,和图修顶着风雪扬尘而去。 他要第一时间赶去通知单于他们的阴谋! 格格罗穆尔摸着脖子上被轻轻割开的一条伤口,望着赤锋王远去的方向,担心地说:“就这么让他走了,岂不是给他时间去报信?” 静水王从后面走上来,说:“他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