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红露从杀戮的狂热中镇定下来,身边只有茶茶一个人。 “其他人呢!”红露挣扎着要回到战场上去,被茶茶一把拖住:“将军,现在去就是送死!等到天亮回江月城再从长计议啊!” 红露已经没有理智再去思考这些,吼道:“可是外面还是那么多我们的人啊!” 左肩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渐渐的,红露的意识模糊起来。她一把抓住茶茶的袍子,用尽力气说:“快!快回去向袭领将军求援……快去!” 这时外面谷道里传来西番人的声音。茶茶一见情势紧迫,四下里一看,刚好看到一地的尸体里有一个奴妓满脸鲜血躺倒在地上,已经断气。他来不及细想,将那奴妓的尸体拖出来,脱下红露的铠甲穿在那尸体身上,见红露腰上的匕首,知道那是阿塔儿送给她的,想若是她将这个带在身边,若是在别处被人发现,还会被人认出来。于是抽出匕首往那尸体的怀里一塞。随后将已经因为失血而昏迷的红露埋在尸体堆里,再将那奴妓的尸体放在谷道口显眼的地方。 茶茶四下里看看,抽出腰刀,一刀砍下了那奴妓的头颅,一脚踢到河里。 做完这些,他跨上马,在心里暗说:“将军,你且忍耐几个时辰,我这就回去带援军过来!” 随即猛一催马,向谷道外全力冲去。 西番人没想到河道边还有活人,突然冲了出来,一时不及反应,竟纷纷避让。茶茶得以顺利冲去谷道,直奔江月城而去。 早已派出了探子、熟知战况的葛里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城头远远眺望着那银月河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隐隐有厮杀声传来。葛里志得意满地想,好你个花铃将军,平日里对我吆三喝四,和你的男人一样惹人厌恶! 待到茶茶奔到城下,葛里下令立刻放进城。 茶茶冲上城头直奔葛里而来,到了他跟前倒头便拜,哭道:“花铃将军夜剿西番贼寇中了埋伏,带去的五百军士已全军覆没!将军现今被困在银月河滩,请袭领将军速速发兵救援!” 葛里屏退众人,问:“花铃将军何在?” 茶茶满脸的焦虑,说:“花铃将军身受重伤,还在银月河滩等待救援。将军快发兵吧,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葛里突然抽出刀,一刀插进了茶茶的胸口。 茶茶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刺激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一把抓住刀口,不敢相信地死死瞪着眼前的葛里,手心里满满渗出血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微明的天光中,只有他的脸还陷在无边的黑影里。 葛里笑着说:“你尽忠职守,如今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 他抽出刀,冷冷看着茶茶渐渐倒在地上,没了气息,随即叫来随从,说:“茶茶将军已伤重不治。迅速清点人马去银月河滩接应花铃将军!” 听说最近单于又给阿塔儿加赏了采邑。他要第一时间找到红露,取下她的首级装作西番人送给阿塔儿做贺礼。 想象着阿塔儿见到那漂亮的头颅时的表情,葛里忍不住嘿嘿地笑出声来。 料理完了茶茶的尸体,葛里迅速点上人马一起往银月河滩奔去。 葛里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杀茶茶的时候,银月河边被茶茶藏在一堆尸体下面的红露突然醒转过来。 她茫然地看看四周,突然发现全都是尸体。她吓坏了。这时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向她袭来。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红露仔细地想: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头像要裂开了一样剧痛无比,红露跌跌撞撞走到银月河边,把头埋进水里。起来之后觉得好了很多。 但是她还是想不起来这是哪里。满地的尸体让她心生恐惧。她挣扎着拖着无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向西边慢慢走去。 刚刚经历过一番激战的战场已经一片焦土。那些散落在道边的尸体几个时辰之前还是鲜活的生命。 葛里第一个穿过谷道,闯进银月河滩。 这里散落的大多是赤黎军的尸体。葛里命人细细查看,寻找花铃将军的踪迹。 片刻,有军士来报:“将军,那边有一具尸体好像是花铃将军!” “什么叫好像!”葛里不满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那军士说:“那尸体……那尸体没有头颅!” 葛里立刻前去查看。 一具女人的尸体,歪斜在一堆尸体的旁边。身上的铠甲正是红露出发之前穿的。尸体旁边几步远的地方,是她的那把沾满了血的开山斧。 应该就是她没错。谨慎起见,葛里走上前去,在尸体身上搜摸。 片刻,从尸体的怀中摸出一把宝石匕首。 葛里这才安心了。这匕首是阿塔儿送给红露的礼物,红露心爱至极从不离身。这具尸体必定是红露无疑。 他手握匕首,痛心地说:“我们来晚了!花铃将军……花铃将军阵亡了!” 一边命人打扫战场,一边命人手持红露的匕首飞奔回王庭报信。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你还有四个月就要回来了,那天王庭的天气极好,我带着苍岚去放猎。”阿塔儿回忆着。红露没有将苍岚带走,而是留在了王庭,由阿塔儿照顾。 刚出城没多久,阿部便匆匆忙忙赶来找他:“小王,出事了。” “什么事?”他抬头看着苍岚在天空中矫健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问。如今海清河晏,能出什么大事? 阿部说:“单于请您立刻去王庭大帐。是花铃将军……”他的鼻头沁出细细的汗珠,已不敢继续往下说。 红露!阿塔儿心里一惊,想难道江月城有什么变故。立刻召唤下苍岚,急急忙忙地往王庭大帐赶过去。 帐外守满了各个部落的的卫队。阿塔儿粗粗看了一下,几个比较大的部落都有人来了。可见情势紧张。 一进到大帐里面,一个士兵跪倒在大帐中间。阿塔儿更是觉察出不寻常的气氛。 还没待他细想,单于就说:“阿塔儿你来了。你来看看这个。”说着挥挥手。一个侍从将一个托盘送到阿塔儿面前。 那托盘上面静静躺着一把匕首。 刀鞘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刀柄上挂着两颗狼牙。 这是他送给红露的,红露异常珍爱,从不离身。 他的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恐惧。这匕首怎么会在这里?如果匕首在这里,那么红露……红露在哪里? 他不敢问出口,一把将匕首紧紧抓在手里,抬头看着单于。 单于见到他的眼神,心中不忍,对跪在下面的士兵说:“你说给北小王听吧。” 那士兵转了个方向,对着阿塔儿跪着,说:“银月河防站半夜遭西番贼寇突袭,损失惨重。花铃将军连夜支援,陷入西番贼寇的包围……不幸……不幸阵亡!” 阿塔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子,一把拎起那个士兵,恶狠狠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塔儿!”单于制止他。那种消息,何必要再听一遍。 阿塔儿回头望了单于一眼,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一步,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她还有四个月就回来了……这绝不可能!” 那士兵说:“将军的遗体已经找到,只是头颅被敌人砍去,下落不明……现在遗体正在运回王庭的途中……” “这不可能!”阿塔儿一把揪起那士兵大吼,“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头颅都没有找到就敢说那是花铃将军!” 那士兵在他手中瑟瑟发抖,说:“花铃将军的战铠和别人都不一样,又是个女人。而且我们在那尸体上找到了这把匕首。” “胡说!”阿塔儿将那士兵狠狠扔在地上,转身冲出了大帐。 格格罗穆尔起身告说:“单于,花铃将军是我格格罗部的人,如今遭西番人暗算惨死,我愿领兵踏平西番,为红露报仇!” 单于微微皱起眉头。西番国一直以来都纳贡称臣没有半分逾越,而赤黎每年旱季也都会开放银月河给周边的部族,多年以来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西番会突袭银月河? 这件事想来蹊跷。单于说:“你且耐心等几天。我已经召葛里回王庭报告这次的事情。我要听他亲口说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真是西番恶意挑衅,使我们赤黎损兵折将,我必亲征,踏平西番,绝不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