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汪明华说话的时候,夜朗细心地注意到了一些人反应:先是离他最近的,一直靠在夜耿身边的狐媚少女,她应该就是夜耿现在很宠爱的柳飘飘了。借着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看到柳飘飘撅起了嘴,还翻了白眼,很不耐烦汪明华的样子;而另一边站着的妇人,长相华贵、神态雍容,表面上对汪明华的话不置可否,眼睛中却藏着深深的不屑之意,听夜贤进来时曾唤作“娘”,此人该是三夫人万黎了;而站在汪明华身侧靠后的,还有一位妇人,穿着雅致,长相却很是普通,一直规规矩矩地站着,眼中偶有对失忆之人的关心飘过,应该是如夫人周淮秀。 在这些长辈的后面,各自站着少爷小姐们。夜朗借着失忆之机,大大方方地观察个人:夜冥不在,大概是还没有赶回来;夜轩夜妙蕊都是很关切地望着他,不过夜妙蕊的表情要别扭一些,一碰到夜朗的目光就装着不屑的样子,“哼”了一声转开了头,不过很快地又再次将担心的目光投注到夜朗的身上;夜雅芙也望着他,神情严肃,红唇紧抿;而最让夜朗担心与好奇的还是最后那人的表情。 夜贤既不像是担心他,也不像是事后的内疚,可能是气氛的关系,让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情绪,只是摆出一副肃然的面孔。但望着夜朗的方向,眼中不自觉地闪现出玩味的笑意,似乎在看一场好笑的戏剧。视线与夜朗触碰时,他也没有避开,反而对着夜朗挑挑眉,继而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实在忍不住,又怕旁人发现,干脆低下了头悄悄偷笑。 不多久鸿德医馆的掌柜就被请到了,只是让众人失望的是,他望闻问切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办法,只说夜朗的失忆不能用药物来治愈,只有等他自己慢慢回忆、慢慢康复,或是受到比较严重的刺激而痊愈。 福伯在大家商讨夜朗病情的时候,一直在角落默默观察夜朗的一举一动,无论夜朗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他的心中始终抹不去对夜朗的怀疑,反而失忆就像是一个催化剂,加剧了他怀疑的心。 可是面对那张对一切都显得好奇的脸,他也有点迷惑了,如果是有人有意冒充夜朗,又何必搞出失忆这回事;如果不是人冒充,昨夜的异常又作何解释? 福伯相信,现在在夜家堡里,只有他一个发现了夜朗的不正常,这或许是他多年善于观察细微之处的习惯所致。暂时,他决定先压下疑问,不上禀老爷夫人,等到那位比他更关心这个问题的人回来再说。 送走了掌柜,满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汪明华低头沉思一阵,仰头刚好与夜耿的目光相接,俩人同时一愣,彼此认出了对方眼中的探寻。 夜耿站了起来,对正想跟上来的柳飘飘道:“你在这里等我。”然后望了汪明华一眼,就往外走。汪明华朝身后的周淮秀点点头,示意她在这里等她,也走了出去。 夜家的两大巨头同时出去,夜朗明白他们是去商量关于他的对策去了,只把无辜的眼光左右乱晃,似无聊之极。 雪鸽看到他这样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脸上的表情就有点扭曲,在外人看来,她是愁苦的。 夜妙蕊想过去近距离看看夜朗的情况,但又抹不下面子,只得把眼光偷偷瞄向夜朗;夜雅芙与夜贤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其他的长辈也是脸色各异,唯有柳飘飘的眼光不时地飘向外面,似乎对自己被留在这里很不满意。 “六弟,还记得我吗?”夜轩才不管其他人的眼光,径直走到夜朗的面前,关切地问。 夜朗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你是谁啊?” 夜轩神色有些失望,但随之恢复了温和的面孔:“我叫夜轩,是你的二哥。” “我是谁啊?” “你叫夜朗,是我的六弟。” “他们是谁啊?” “她是二娘、她是三娘……”夜轩还真是好脾气,一位一位地给夜朗引荐,声音温和如初。 夜朗感激他的好耐性,也为自己喝彩。老实说扮演十七八岁的少年,尤其还是失忆的,难度很大,幸好跟南宫凌风相处了一段时间,学学他说话的样子,也不错。 待把房间里的人全部介绍了一遍之后,夜耿与汪明华也商量完毕,走了进来。夜耿作为代表发言:“我跟明华商量了一下,决定派人去鸿德山庄请神医出手救治朗儿,直到朗儿康复,否则暂不回王府去。” 雪鸽夜朗心中都是一惊,他们可没有算到这层,要是真的要在夜家堡呆到记忆恢复,那装失忆的计划可谓是全面破产。 夜朗扮着失忆的人,不能开口问,甚至连吃惊的神色都不能露出,雪鸽就没有这层的束缚,当即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正要开口,忽被汪明华打断:“雪鸽姑娘,请你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另外我们会派人通知王爷的。” 一句话,就堵得雪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也堵得夜朗暗暗叫苦。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现实报啊! 跟着众人一起离去的汪明华对着伺候站立在旁的阿文阿武吩咐道:“这几天好好看着六少爷,在神医到来之前,不许他惹事。” “是。” 望着众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夜朗心中五味繁杂,夜家人是不喜欢“夜朗”的,这点毋庸置疑,尽管在得知他失忆之后,他们全部都跑过来看他,貌似关心,实则带着怀疑的色彩。而且除了夜轩,其他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讲话,冷眼旁观的似乎是别家人的事情。 夜耿在看到他浑身包扎的伤口时,也没有关切地问上一句“痛不痛”,他甚至在几位夫人看似关心的外表下,看到了厌恶,柳飘飘表现得更是明显:夜耿出去的时候,她直接地朝后退了些,仿佛夜朗就是一瘟神似的。 不过,这些人对他的印象如何,不在他的考虑范围,让他发愁的还是: 明明这些人都讨厌他,但是一个个地在闻听他出事后,还是赶来了。这就表明夜家堡众人对血缘关系的看重,也说明了为何臭名远扬的夜贤、“夜朗”还可以安然地呆在夜家堡里。 夜朗对夜家堡做了多样的分析,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这样就意味着即使夜朗做了很过分的事,夜家人最多白眼相待,还是不会达到断绝关系之类的后果,而一旦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为“夜朗”报仇的心思会让那些人毫不犹豫地就对他下手,烧死他的可能性每日吃饭的概率还大。 汪明华刚刚离去,夜朗就摇晃着下了床,雪鸽知道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连忙扶住了他。不过有比她动作更快的。 “少爷,小心。”阿文一把扶住了夜朗,关切道。 夜朗的声音有点犹豫:“你是……阿文?” “嗯。” “少爷,我是阿武。”虽然刚刚夜轩将他们都介绍了一遍,不过阿武还是自报了家门。 “你们让开!”命令的语气。 “咦?”两张不明所以的脸。 “你过来。”夜朗的眼光扫向一旁站着的雪鸽,“脸蛋还可以,你来伺候本少爷。” 雪鸽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阿文的手中接过夜朗。 “我要吃大鱼大rou。”夜朗要求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倒是将失忆的人学了个十成十。 阿文阿武对视一眼。 “你们愣着干嘛?不是说我是少爷你们是下人的吗?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快去,快去。”话说到后面已然生气了。 “啊,是,是,少爷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阿文反应过来,连忙拉着阿武一起跑了出去。 “怎么样?”夜朗忽然朝雪鸽做了一个鬼脸,小声问道。 雪鸽凝神细听,确定没有人在旁偷听后才悄声回答:“公子,刚刚我还以为是我家少爷附身了。” 夜朗会心一笑,雪鸽这么一说,他好像更想念南宫凌风了。 “对了,凌风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明后天吧。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关心这个呀,公子。你忘了夜老爷要给你找个神医来医治,想不起来还不准会王府去,怎么办?总不能忽然又不失忆了吧?”雪鸽显得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