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手,顾正孝将琪官支了下去,这才道,“夫人还在生为夫的气吗?” 见琪官离开,柳氏更是六神无主,说出的话也失了之前的沉稳,“妾身哪里敢生气,实在是有些累了。” 顾正孝立刻沉下了脸,“既然累了,便早些歇息吧。” 话毕,顾正孝便大步朝床榻行去。 柳氏见状吓得赶紧挡在他前边道,“老爷恕罪,今夜屋子闹了不干净的东西,如今也未得收拾,只怕老爷歇在这里不方便。” “不方便?”顾正孝冷笑了一下,“夫人千金女子之躯尚且歇得,我一个行军打仗之人便歇不得吗?夫人莫不是以为我做上了太尉,身子便也跟着娇贵了起来?” “妾身不敢!”柳氏垂了下头。 顾正孝呼出口气,想着今日是来与柳氏言和的,便缓了语气,“行了,夜深了,我明日还要早朝,夫人忙了一天,就不累吗?” 柳氏扯了扯嘴角,身子却是未动。 “夜深了,夫人还不歇吗?”顾正孝见自己如此拉下脸皮,柳氏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当下也有些恼了。 柳氏见顾正孝动怒,心里真真是又悔又急。 平日里,自己是盼星盼月的想老爷歇在自己房里,如今老爷真的来了,自己却要巴巴的把他赶走。 老爷今夜来此,分明是向自己握手言和的。虽然父亲疼爱自己,可到底是出了阁的女子,又怎比得在府里的时候。 再说,皇上虽然亲厚父亲,可父亲毕竟无甚实权,若真是与老爷闹得太僵,只怕父亲也拢不下这个局面。 可偏偏… 如此一闹,这夫妻间的情谊只怕更浅了。 柳氏的心里闪过千百个可能,可无论哪一个带来的危害都没有床上之人带来的更大、更催人命。 两相其害,取其轻,这是她自小便懂得的道理。事到如今,她只有如此选择。 狠下了心,柳氏有些冷的道,“请老爷见谅,妾身今日确实身子不虞,难受得紧,还请老爷体恤,今晚便去琴娘房里歇着吧,妾身这就派人去支会一声。”说着话,人便向门口行去。 “不必了!”顾正孝叫住柳氏,“夫人不是一直希望我过来吗?如今我来了,夫人为何又拒人千里?难道你我夫妻多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一些琐事吗?” 柳氏如今是横了心要瞒住此事,听了这话,便顺杆上的讽道,“琐事?老爷当年让我做的,哪一件不是叫人心碎、叫人心寒的无情之举,如今世道变了,人也变了,在老爷眼中便成了琐事?这些年来,我心里所受的折磨,老爷都知道吗?我每日活在惶惶不安里,活在担惊受怕里,这都是因为谁?” 顾正孝没有吱声,柳氏便又继续道,“锦绣是个什么情况,老爷比谁都清楚。若是让她知道了当年的事,或是让她想起了什么,但凡她起了一点心思,那我们柳家跟顾家还能善终吗?这样的结果,是老爷乐见的吗?我这样做,无非是见不得老爷的妇人之仁,我不想老爷一心软,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此说,我还得感谢夫人了?”顾正孝阴阴的问道。 “感谢倒是不必,可妾身有几句话却要提醒老爷。”柳氏顿了顿,“妾身对老爷如何,老爷再清楚不过。过了这些年,有些事,妾身也已经看淡了,看轻了,如今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锦华。妾身已经是半截身子进了土的人,唯一盼的便是老来可以儿孙绕膝,仅此而已。所以锦华的事,妾身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一夜夫妻百日恩,老爷就不能成全了我吗?” “成全?”顾正孝脸上爬上一抹忧伤,“成全了夫人,又有谁来成全我!” “多年以前,老爷不是已经做了选择吗?既然选择了,老爷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妾身如今做的,于老爷而言,只会有益,老爷要做的,便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顾正孝喃喃念了一句,脑海里闪过许多令人丢不开的画面,彷如梦境,即便隔了时间的距离,依然清晰不已。 柳氏见此,心底的酸意又冒了出来,“老爷还念着她,对吗” “夜深了,夫人早些歇息吧。” 话毕,也不待柳氏回应,人便越过了她,径直往外行去。 柳氏瞧着他的身影,几乎是咬着牙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忘?为什么还是不忘?那个贱人,她到底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哐当!” 一桌的东西,再次被柳氏拂碎一地。 听到身后的响动,顾正孝迈在门口的腿顿了顿,最终没能折身回去。 琪官一直没有走远,如今听到响动,忙垂着头,迎了过来,“老爷。” 顾正孝没有看她,只吩咐道,“夫人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你进去好生伺候,若是有法子让她睡得沉一些,自然更好。” “是,奴婢谨遵老爷吩咐,定当做好自己的本分。” “很好。”顾正孝腿一抬,人便快步而去。 顾正孝一走,琪官便快步的走进了屋里,见柳氏满脸郁气的站在那里,地上一片杂乱,忙扶住她,担忧道,“夫人?” 柳氏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消了后,早似没了骨头的软虾一般,倚在了椅子上,见琪官如此,忙摇了摇头,“我没事。” 琪官扶柳氏坐下,奉上茶后,这才有些怕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床。 柳氏盯着她,“还愣着做什么?” “夫人,我…” 柳氏眼一拧,琪官只得硬着头皮,一步一回头的朝床榻行去。 等颤抖着手掀开床帐后,却见里面空空如野。 心里石头落了地,琪官有些庆幸的冲柳氏道,“夫人,他走了!” 柳氏脸一板,“啪”的一声,便将茶扔在了地上,“混账!什么他走了?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这屋子里,除了你我之外,还能有谁?” 琪官闻言,忙跪下去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口不择言,胡言乱语,求夫人恕罪,求夫人恕罪!” “哼!”柳氏横了一眼,“刚才的确还有旁人在,琪官,这个旁人你知道是谁吗?” 琪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柳氏闭了闭眼,“是老爷,刚才你不是还于他说话么?” 琪官脸色变换,几瞬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忙手贴额头,磕向地面道,“是,奴婢记下了,方才夫人被老鼠惊吓,老爷听见呼喊,便来了海棠苑。” “嗯。”柳氏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