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因为担着受了惊吓的由头,锦绣美美的睡了个懒觉。梦醒时分,盯着头顶的纱帐却有了片刻的不真实。 总觉着,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等到真的梦醒时,宝宝依然躺在自己里怀里,咿呀学语。 想着想着,锦绣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慈爱,那种只有母亲对孩子才有的慈爱。 “小姐醒了?”平儿撩起了帐子,“早饭一直温着,现在起吗?” 锦绣摇了摇头,重新缩回了被窝,闭上眼的瞬间,心里却在感叹,其实穿越时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宝宝是李家的嫡孙,老巫婆一定会好好待他的。相反的,自己这个眼中钉走了,她对宝宝的疼爱也会更多。只要宝宝没事,自己又何必纠结着回不去呢? 一个鲤鱼翻身,锦绣跃下床头,连鞋也不穿便赤脚走在了凉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今日府里可有什么新闻?” 平儿端来净面的水,里边还特地撒了些院里新开的玫瑰,“这花是奴婢早上新摘的,听四小姐的丫鬟说,她每日都用花泡澡呢。四小姐是个爱美得人儿,奴婢心想她只要做必是有益处的,碰巧新长的玫瑰开了,便掐了几朵,小姐试试如何?” 锦绣历来便喜欢玫瑰,嘴上没说话,却把平儿的好又记住了几分,“我爹醒了吗?” “昨天夜里就醒了,琴姨娘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跟前,比夫人还要上心。” 锦绣拿过帕子擦了脸上的水迹,就着青盐洗了牙,这才坐到铜镜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着头发,“姨娘没有二娘背后强势的娘家撑腰,自然要抱紧唯一的指望,只要讨得我爹的欢心,还有什么是求不成的。” “奴婢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昨天姨娘却把八小姐好好训了一翻,听说还是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把八小姐都气哭了。”平儿接过梳子给锦绣绾了一个单髻,捡了朵掐死八宝镶翡翠的珠花戴在一侧,“小姐生得可真美,跟奴婢记忆里的夫人简直一模一样。” “我娘?”锦绣拒绝了平儿为自己挑的耳环,“我娘也是这般模样么?”对着镜子,锦绣抚上了自己的下颚。 “不,小姐比夫人还要美一些。”平儿将早饭取了来,“如今老爷回来了,朱家很快便会再来人,小姐有什么打算?” “外面风大,把门关了。”锦绣淡淡吩咐道,心里却有些复杂。 自己魂穿而来,虽占据了这个身子。可顾家的人与事,自己是可以不理会的。当年顾正孝狠心杀女,杀的也只是以前的顾锦绣,若自己认命嫁去朱家,实在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自由而美满的爱情,是每个女人一生解不开的心结。就算自己两世为人,对此依然存着幻想。 如果嫁去了朱家,便会重复前世的老路,做个年轻寡妇。从来寡妇门前多是非,那个开明的社会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所以,柳氏的如意算盘,一定要拨空。 “我让你寻的东西,寻到了没?” 平儿眼一垂,却还是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小姐真要这么做吗?” “只有这样,才能找出到底是谁想害我。”锦绣捏紧手里的东西,“把饭撤了吧。” 平儿一愣,却是依言将东西撤了下去。 ………々………々………々………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梆!梆…” 墙外传来更夫拉高的嗓门对时辰的提示,锦绣赶紧裹上夜行衣,从窗户越了出去。轻车熟路的来到顾正孝的书房外,果如她猜想的那般,屋内依然亮着灯。 “老爷,皇上这是何意?”柳氏看着桌上的山水画,却只是奇怪。 这画中,有山有河,天上一轮明月照耀四方,却又在水里耀着个模糊的月影。 月?月影?山?河? 柳氏忽然瞪大双眼,“皇上的意思是?”柳氏却是伸手捂住了嘴。 这画的意思分明是告诉自家老爷,只有那高挂在天上的明月才能照亮黑夜,照亮连绵的江山。而水里的影子,看起来气势十足,却是镜中月水中花,虚无缥缈。 “老爷,这可怎么办才好?”就算她丈夫权倾朝野,就算她的爹是当朝御史,有些话即便明白,也只敢烂在肚子里。什么叫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柳氏急得在屋里来回的晃了起来,“朱家要是再来催,我们再拿什么话搪塞?” 若顾家与朱家联姻,必定惹恼皇上,可不连,朱家如今势大,谁知道过得几日,又会出现什么变故。 两两相比,顾家是哪一方都得罪不起。 顾正孝吸了口气,“明日我要进宫面圣。” 柳氏闻言,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直至碰到桌角才停了下来。顾正孝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是一紧,竟是抓住了她的手道,“你怎么了?” 柳氏跌坐在椅子上,“没,没什么…” 顾正孝只以为她是吓到了,便冷冷道,“如今生死攸关,希望夫人以大局为重。至于当年的事,已经过了那么久,夫人何必耿耿于怀?锦绣这些年…不管夫人有什么怨气,过了这么久,也该消了吧?” “当年?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当年?顾正孝,我告诉你,朱家的大门,我是万万不会让锦华进的。若是朱家来催,你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大可以推了这门亲事或是拉个庶女填上。至于后果,统统与我无关。至于当年的事,若是老爷做得公正,做妻子的自会生死相随。可老爷若是一意孤行,我也只能厚着脸皮去求我爹了。” “你!”顾正孝脸色一变,良久才沉声道,“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多年,你背着我处处刁难锦绣,你以为我不知么?” 柳氏冷哼一声,“既然老爷知道,为何不替你的宝贝女儿出头?”柳氏有些轻蔑的看了顾正孝一眼,“其实老爷心里也害怕吧!若是锦绣知道了当年的事,老爷的处境会如何呢?” “呵呵!”柳氏低声一笑,“老爷何必如此担心,锦绣不过是个傻子,当年老爷推她入荷花池一事,谁也不会知道的。妾身曾说过,只有老爷好了,妾身才会好。可同样,妾身日子安稳了,老爷的地位才能安稳。这两者之间,谁缺了谁,只怕都是不行的。” “你…”顾正孝抬手指着柳氏,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柳氏直起身,“夜深了,妾身明日还要处理内院大小事务,就不相陪老爷了。” 柳氏走后,顾正孝久久才忍下怒意,却是眼内充满了杀意。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没有人,没有人可以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