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珠里的画面顿时又暗淡下来,等再度亮起,就是姬斐然在剑派里通过入门考核,成为真善真人亲传弟子的场景。 后面的事情,日记里都有写。姬岚粗粗看过。拜师几年之后,在一座熔岩山上,地上的洞坑中积着水,冒出腾腾的水蒸气。热流滚滚熏得人满头大汗。若没有抵御高温的法术,普通的修士是上不去的。 姬岚心知,那是他即将断臂的时刻。 只可惜那时候的姬斐然还对自己所要遭遇的东西一无所知。 他试图将桃木剑炼化。关键时刻,画面中忽然出现一位以黑布裹着脸的女子。 那女子的目光里透着险恶的神色,向着姬斐然一瞥。 她原是悄悄地躲在一边,但见到姬斐然像雕塑一样挺身而立,手中捏着剑指,使用御风诀将桃木剑悬空在六烟离麟火上,受着火焰****。桃木剑不愧是千年的古剑,居然硬生生受这天级火燃烧,一点点痕迹都无。四周竟然隐约有罡**动,吹得他衣袍纷乱。 那女子眼眸眯起,锐利的视线像针扎一样盯着远处,将身子缩得更低了一点。 良久,一阵紫色的灵光如热浪一样从桃木剑中涌出来。姬斐然盯着桃木剑的双眼微微睁大,露出一股喜色。眼看,地级炼化就快要成功了。 那女子眉头之间极细微地一皱,敏锐地从一直躲藏着的山丘后一跃而起,一道灵光向姬斐然一击而去。 那意思相当明显,女子就是想干扰这桃木剑炼化。既然桃木剑不怕火烧,但他姬斐然控制桃木剑的时候,总不能分心。 姬斐然敏锐地回头,眼神中露出一种讶异的惊愕。 他下意识地捏了指诀,结起一层灵气护盾。 但修为的差距摆在这里。 女子像一道光梭流转而去,姬斐然的身子猛然后倾,跌入了熔岩山的六烟离麟火坑中。 望着周围漫天飞舞的火舌,姬斐然施展出神通的目力,敏锐地躲开四周随时起起落落的火焰。他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捏了个御风诀,身子一轻,趁着火舌挪开的空隙,飞上了山顶。 但那女子不依不饶,向姬斐然追了过去,但她又不敢进入火焰之中,唯恐自己受伤。 被六烟离麟火烧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姬斐然却向那个女子故意挑衅地一笑,在六烟离麟火之间洒脱地穿梭起来,眼神笑盈盈地斜看她一眼,好像在说,来追我呀。 凭他的目力,要躲开这些,轻而易举。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只要她没有压过自己的神通,姬斐然根本不需害怕。因为凭借目力,他就算伤不了对方,只要他想躲,还可以躲得开。 女子的眼睛毫无波澜,似乎对姬斐然的挑衅毫不在意。 姬斐然玩弄了一会,也觉得无趣,就远远地站在女子另外一端,继续炼化桃木剑。 女子盯着姬斐然的目光却毫不掩饰,犹豫了一会,眼眸中露出一丝凌厉。 接着发生了的事,令在荧幕前看的姬岚怎么也不会想到。 姬斐然忽然像是中了邪似的,看着周围遮蔽天空的火苗的眼神里,露出空洞和茫然。 好像聚焦的地方,不是火焰,而是其他。 良久,他竟自己走向了那六烟离麟火中。 姬岚知道他十有八九是中了幻术。同时她也猜到,这个女子,恐怕就是来自幻术神通姒家的姒夫人。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姬斐然已经在熔岩山旁边,看着一条被火点着的手臂,眼眸中露出狰狞的恐惧。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咬住了牙,手中一道金系的灵光一瞬而过。一条右臂被他自己砍落。 他头上已经满是大汗,嘴唇霎间刷白。他痛得几乎直不起身,佝偻地用一条还完好的手臂,困难地从储物袋中抠出一粒丹药,仰头服下。 又一个金色的炉鼎被拿出来,姬斐然将这条断臂装了起来。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折好的纸鹤,放了出去。他静静闭上了眼,咬紧着牙关,在熔岩山的顶峰昏昏睡去。 眼前的画面一暗,再亮起。 此时的姬斐然,虚弱地躺在一张冰床上。 姬岚打量了一周周围的环境。窗外的山脉她认识,是真善真人的若愚峰。 想来姬斐然是在最后一刻放出剑派的通讯纸鹤,被真善真人救了回去。 他的脸色还是像漆过一样的白。 抬头来看了一眼他的右臂,姬斐然的眼里闪出一丝呆滞。 他吃了一惊,眼眸微微瞪大。 “有人吗?师父?姚师弟?”姬斐然连续唤了几声,直到一个脚步声,轻巧而急促地行了过来。 “师兄,你醒了?”来的人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摸样,正是当年的姚天涵。此时的他面容尚未完全成熟,眉宇间透着一点点清秀,却也掩饰不住他骨子里的活泼灵动。 姚天涵一脸很是大人的样子,老练地把正要坐起来的姬斐然按倒在床上,道:“师父说你受了六烟离麟火的伤,必须躺在这冰玉床七日七夜,才可以不留下任何后遗症。所以你不能离开这床半步。” “天涵。”姬斐然忧心忡忡地问,“今日是师父带我回来的第几日了?” 姚天涵的眼中露出一点点迟疑:“师父留下话说,他去替你找药了。关于你伤的事情,回头他再跟你慢慢地治疗……” “你不要瞒我,实话告诉我,今日到底是第几日?”姬斐然似乎突然癫狂,不顾姚天涵的劝告,自暴自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早就服用了丹药,若不出意外,三日之内,手臂已经长出来了。可为什么,你非要扯开话题不回答我?是不是三日已经过了?” “师兄……”姚天涵继续伸手去按他好的那边肩膀,可是哪里按得动。他眼中看着姬斐然,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气,“好吧,师父不让我告诉你的……其实现在已经过去了第五日了……” 姬斐然眼中一空,望向他空空落落的手臂,良久不能发出一语。 忽然,他像是崩溃似的爆发出来,一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冰玉床上,从床上腾地跳了起来:“那还叫我睡这张床,有个屁用!” 姬斐然三步跨出,却是虚弱地站不稳,急火攻心,摔在房间一处地板上。加上受到六烟离麟火的内伤,他连坐稳,都很需要力气,只能借着一堵墙壁,蜷缩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