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嘿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我傻笑着装起了失忆。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他也笑,笑得很邪气。 “恩,想不起来了!”我煞有介事地重重点着头。 “那可糟了!”他故作忧虑地瞅着我,“你的魂魄可能受了伤。”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眨着眼睛问。 “这‘裂魂珠’虽说是宝物,但如果在使用过程中,有其它法器影响了它,它就会使你的魂魄受伤,严重的话,还会让你‘魂飞魄散’!”他收敛了笑容,肃然说道。 我呆了呆,随即暗暗撇嘴:危言耸听!还不是在诈我? “哦,那该怎么办呢?”我假装害怕地问,一脸的纯真和无辜。 “怎么办?没有办法!”他淡然摇头,一脸“与我何干,千万别找我”的表情。 “这珠子可是你硬塞给我的,你怎么会没办法?”我叉腰、瞪眼,一副“不找你找谁”的神情,说话间就撕下了小鹿斑比的面具,变身成河东泼妇对着他吼道。 “可是你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怎么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影响了‘裂魂珠’呢?”他露齿而笑,白牙闪闪,终于显露出邪魅的本性。 怪不得有人说,和心机深沉的帅哥打交道,准保会吃亏。因为他俊美的外表就是狼披着的那张羊皮!真jian诈!绕来绕去,又回到原地了。 “呃……现在想想,那个……我还是记得一些看到的情景的。”我只好装作猛然想起的样子,无奈地说。 “嗯,说来听听吧。”狡猾如狐的他对我浅笑颔首。 我尽量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遍后,他一时沉默了,望着我的眼神依然是意味深长的。 “你已经听我说完了,应该能确定是什么影响了你那倒霉的‘裂魂珠’吧?” 他不回答,眼睛却望着我的胸前。 “哼哼,又是灵石?”拜托,随便出什么状况都往它身上推,也太懒惰、太没创意了吧?我的嘴角都快撇到眼角上去了。 “你真的了解这块灵石吗?它的来历、它的主人,还有……它的力量源自何方?”他无视我的不屑,温柔地问。 “我当然……不太了解。难道你很了解?”我及时刹住嘴,然后反问他。 他微微摇头:“我不是它的主人!……我只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面包!” “什么意思?” “它和‘裂魂珠’一样,是一种法器,它的力量再强大,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哦,那它的力量从哪里来的?” “……我早说过,我可不是它的主人!”他天使般微笑,“你应该去问它真正的主人!” “问得到,还要来听你胡扯?”我送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那我是没办法帮你了。”他伸手把“裂魂珠”递过来。 “这古怪珠子本来就是你的,还给我干嘛?”我避之唯恐不及。 “有灵性的法器都会自己选择主人。”他耐心地解释,“是它选择了你,不是我。” “呸!你唬谁呢?当我三岁小孩啊!”我忍不住展现我泼辣的本性。 他挑了挑眉毛,似乎不愿与我争论。随后一扬手,只见黑光一闪,他手中的珠子便不见踪影了! “咦,珠子呢?跑哪去了?你会变魔术?”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凑近他好奇地左看右瞧,已经把刚刚尽力推诿的本意忘了个一干二净! “在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会出现的。”他任由我抓着,好脾气地回答。 “唉,又糊弄我!”我哀叹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去想办法弄清楚灵石的一切。”他用催眠般的语气说。 “嗯嗯,知道了……”我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心里却在想:傻瓜才听你的话,灵石又不会害我,我去刨根挖底做什么?倒是你那串“裂魂珠”神秘兮兮的,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用来害我的东西呢? “有时候,了解一个人不容易!信任一个人,更难!”他在我身后用似有所指的话为我送行。 “是啊!不过,我相信朋友胜过相信陌生人!”我回过头去,故意展开甜甜的笑容,用天真暗含嘲讽的语气回答他。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都用隐藏在话里的意思来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微微一笑,负手而立,目送着得意洋洋的我走出了小巷。 他的嘴唇上下翕动,眼神古怪而迷离,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了两句话。 如果此时我听到他说的话,一定会目瞪口呆、石化当场!因为他说的是:“缔结了灵魂契约的你,又怎么能逃脱命运的摆布?” 走出小巷,我才猛然发觉: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西下了!秋天的黄昏,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寒意,让我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再去哪?回家吗?我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回家去。 我拐上大路,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这个“云遮雾罩”的“表哥”真是捉摸不透,让人伤脑筋啊!我的眼角偶尔一扫,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巷角闪过。恩?是齐震! 我刚要叫他,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他的大半张脸。他的表情……真诡异!眼神冷静而犀利,面容却空洞茫然,面色更是苍白得可怕,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类似死亡一般的光泽。他行走的速度并不慢,脚步也不僵硬,可是偏偏给我的感觉如傀儡夜游!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某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我打消了叫他的念头,小心地跟在了他的后面。也许这是一个转机,所有发生过的、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扯着。线的这一头是我和灵石,另一头除了陈仇之外,就是孙安宁和齐震了。孙安宁一直没有显身,那么,缠绕在齐震身上的线越来越密,恐怕是真相要露出端倪了吧?我这样想着,心里涌起一阵针刺般的痛。 他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巷子,七拐八转的,渐渐的,我竟然认不出路了。触眼所见,都是陌生而颓败的墙面和高低不平的碎石路面,原本就稀少的行人,现在更是半天也看不见一个。 天黑得很快,前面的身影越发朦胧,我的脚步不知怎么越来越沉重了。心跳得厉害,耳朵里有轻微的“嗡嗡”声,但我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我隐在巷口一户人家的门洞里打量着这儿。这是一条非常偏僻的小巷子,他停在了巷子的最深处,一扇青灰色的木门虚掩着。他站在门边,微微仰起头,望着门框上方出神。我用尽目力也只隐约看见几抹金色的微光,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不进去?我暗自嘀咕。 看着他伫立不动的背影,我突然想起那天,我们在教学楼外等常青,他也是如此静静地站着,耐心又耐心地等待,简直就像是化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样沉静、从容的呢?是他深藏不露的本性?还是我们无从知晓的变异呢? 我正在走神,他却突然推开门,一下子淹没在门里那未知的黑暗中。我猛醒,急忙蹿出来,几个大步迈到那扇门前。靠得近了,我才看清这是一扇陈旧褪色的木门,门上什么也没有,既不贴年画,也没有对联之类的装饰。门框上方却嵌着几个残缺不全已经辨认不清的金字,像是某个店面的招牌。 我沉吟了一会,伸手去推门。虚掩的门轻飘飘的,我的手指刚一触到,它便无声地大开了。门里一片黑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着,似乎是死亡来临前,游离在空气里的惊惧、绝望的气息。 我缓慢却不迟疑地融入了黑暗中。门,在我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屋里除了我略显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之外,没有其他声响。基于黑暗总是伴随着危险降临的认知,我两手握拳,凝神戒备,如履薄冰地向前迈着步子,做好了随时抱头鼠窜的逃命准备。 一步,两步,三步……咦?走了近二十步了,不但没有触到四面墙壁,连家具之类的东西也没碰到过一样。这是一间怎样的屋子呀?我虽然心里打鼓,但脚步却没有因此停下。又走了二、三十步,我叹了一口气,现在无论如何也骗不了自己了。四、五十步的距离,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前面依旧是无边的黑暗。这哪里是间房间,简直就是个广场! “齐震,齐震,你……在吗?”我忍不住出声呼唤他,回答我的是死一般的沉默,先我几步进来的他竟似乎被这黑暗吞噬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一边走一边开始胡思乱想:要是我以后跟常青学法术,首先要学个能照明的法术!不知道他的道术里,有没有“火球术”的?老是碰到这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我真恨不得变成萤火虫,这样起码不用带灯笼、火把、电筒就能照明了! 正在瞎想,我的脚却绊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因为注意力涣散,我摔了个难看的嘴啃泥。黑黝黝的地面冰凉刺骨,还有一股难闻的类似腐烂青苔的味道,我爬起来咒骂了几句。不过,刚骂了两句,我突然触电似的呆住了。在我的左后面,仰面朝天躺着一个人!刚才就是他的大腿绊倒了我。他穿着深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一双白色的球鞋,从头发和衣着来看,应该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可怖的是,此人的脸上鲜血淋漓、横七竖八地布满一条条伤口,好像是被某种尖利的东西抓的。咽喉处有一个大洞,皮rou翻卷,望过去黑黝黝的,但没有大量的鲜血涌出,甚至他的衣服和他周围的地面上也并没有几滴。 不是齐震!虽然他的脸血rou模糊,但看来他的身形比之齐震略高,略胖,衣服也不一样,最主要的是给我的感觉很陌生。呃?等等,我怎么会看得这么清楚?我愕然地四面张望,终于迟钝地发现,这黑屋子有了光源。像是突然之间被凿子捅了许多小窟窿,这里就亮了起来. 光出现得突然,但并不刺眼,我的周围方圆五、六平方的地方都被这光照亮了。可是,再往远处看,黑暗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笼罩着,混沌一片。这情形,就像舞台上的特殊效果,强劲的聚光灯突出主角,其余皆是被忽略的黑暗背景。想到这儿,我有点得意。不过,转瞬间苦笑就浮上了我的嘴角——地上还躺着另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死翘翘的“主角”呢! 我走近两步,试探着问了句废话:“喂,你还活着吗?” 没有反应。 我只好再凑近点,半蹲下身,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唉!触手一片冰冷,毫无生气的肌肤已经有些僵硬了。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我苦着脸用手凑到他的鼻子跟前试了试,果然,没有呼吸了。 这真是一件悲惨的事情!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逝了,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到人生的美好和幸福,如同一朵还没盛开就凋谢的鲜花…… “哎呀,怎么是他?!”我突然惊叫一声。我那些悲天悯人的感慨被突如其来的认知一吓,全飞到了九霄云外。因为距离很近,光线又很正好地聚在他的胸口以上,所以尽管他的脸上有横七竖八的伤口,我还是认出他是谁了!居然又是一个不算太陌生的人,丁仲衡、叶晓芸的“好朋友”之一,那个好像是叫“方雨恒”的倒霉蛋!昨天还被我整得像结巴,吓得如白痴的那个斯文男生啊! 我想了想,裹紧衣服,压下心头的寒意,又探头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的死法和丁仲衡他们可是大相径庭,脸上没有血红条纹,手没有伸出来摆那个“破死”,也没有被吊起来。 恩,看来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我推测后下了结论。 随即,另一个更让人胆战心惊的问题浮上了我的心头!凶手为什么要杀他? 虽然杀人动机的种类难以计数,而且本来跟我也不搭界,但我害怕的是,这个凶手可能隐身在我周围的黑暗中,也许就会为了相同的动机而袭击我! 危险如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张开了它那深不可测的嘴巴! 我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抬起头望着远处:“齐震,你在哪里?……快点出来!” 气急败坏的语调,微微颤抖的声音,无不显示出主人的色厉内荏和外强中干! 事实上,如果不是我一直认为齐震就在不远处,我早就掉头跑了,傻瓜才留着等人来砍呢! 他没有像我预料中那样跳出来,也没有回应我。四周静悄悄的,无风无浪,连微小的涟漪也不起。我仓皇四顾,冷汗开始往外冒。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真正的危险,我有一种超乎本能的感知。就像现在,越是安静,越是反常。齐震不是已经出了事,就是自己也陷入了困境,所以才连回答也没有。 怎么办?是继续向前还是掉头撤退? 我犹豫了。尤其地上躺着的那个,死得那么难看,给我的心理震慑很大。可是齐震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也不能丢下他独自逃命吧。我擦了擦额上的汗,咬了咬牙,无奈苦笑着投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主角匆匆赶路去了,留下地上那僵硬的尸体,在古怪的光亮下静静等待。少顷,光亮渐弱,终于归为混沌。在最后一丝微光消失前,地上的尸体猛地竖了起来。一抹诡异的笑容慢慢浮上了那张血rou模糊的脸,寒光闪闪的眼睛里射出了冷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