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干吗打我?”齐震那足以媲美“鬼哭狼嚎”的哀叫再次响起,他捂着自己两边红红的脸颊,脸上神情简直比苦瓜还要苦:“你们……你们两个吃错药了?我们有仇啊?还都往人家脸上打,明天我还怎么见人?” 我和常青站在他身前,也不反驳,只用手捂着脸,不过我们主要是捂着耳朵,这么近的距离,“魔音穿脑”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你的声音……怎么……咳咳,真是太难听了!”半晌,常青才放开捂着耳朵的手,习惯性地揪了一把头发,苦笑着埋怨齐震。 “你还好意思说呢!不是你们莫名其妙地打我,我会叫得这么惨?”齐震气恼地朝我们直瞪眼。 “哼,谁叫你一副痴呆样,我们还以为你被刚才那个……鬼勾了魂呢!”我不甘示弱地回瞪他,真是不识好歹。 “什么鬼啊?……人家活生生的……还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呢!” “什么?女的?!”这次轮到我和常青不约而同地失声怪叫起来,分贝之高,只要看齐震那忙不迭地揉着耳朵跳到一边的样子就知道了,不说是“可裂金石”,大概也可说是“可裂耳膜”了吧! “……还说我的声音难听呢?你们俩的声音也不遑多让,比鬼叫更可怕百倍!”齐震立刻反唇相讥。 “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刚才从前门出去的……真的是个女孩子吗?”我不去理会他的讽刺,急急追问。 “当然看清楚了!我还看得非常清楚,她,穿着一身飘逸出尘的白色衣衫,身材高挑,长发披肩,长得明眸皓齿,光彩照人,真是个美女啊!”看着齐震强自挤出一脸与自己年纪不相称的陶醉和仰慕的神情,非常之滑稽。 可我和常青却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都只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因为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从前门出去的人影,明明是个男的!虽然光线昏暗,他又是一晃即逝,来不及仔细看他的容貌,但是却能看出他是个短头发,穿着一身淡蓝色衣服、裤子的男孩子,身形只比齐震高一点,谈不上什么高挑。问题是,我们冲进来时,这个大教室里除了齐震,没有其他人;刚才一眨眼工夫从前门出去的只有那个齐震口中所谓的白衣美女,我们眼中的蓝衣男孩子了。 为什么我们和齐震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喂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话也不说,眉目传情啊?”齐震终于“陶醉”完了,转头见我和常青相对发呆,“活宝”的本性又露出来了。 “呸,传你个头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要不要回家去?干脆,你留在这儿等美女吧!”我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 我和齐震的对话惊醒了常青,他飞快地向大教室四周看了看,眼中的忧色更浓了。他推了一把齐震说:“天黑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幢楼吧!” “知道了,这就走!……这里是二楼而已,下了楼梯不就离开这幢楼了吗?一会儿工夫急什么?”齐震嘟囔着从门口往外走,边走边转头四顾,眼珠子乱转一气,估计还对他刚才看见的美女念念不忘。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怪样子,不觉撇了撇嘴,在心里暗骂:“这么小的年纪就老想着美女,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活宝’!……什么美女啊,八成是女鬼!” 仿佛感应到了我的腹诽,齐震回头对我咧嘴:“喂,你是不是在肚子里骂我啊?怎么我的耳根都红了?” 我恨恨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讨了个没趣,只好自我解嘲:“骂就骂吧!嘿嘿,凡是大小姐,脾气都不会好!” 这下,我连白眼也懒得翻了,顾自走出了那间空旷的大教室。 黑暗终于降临了,正对着旧楼前方的天空黑沉沉的,可是又透出一大片反常的红晕来,活像是一个黑丑无比的怪物,偏偏抹上了一片鲜红艳丽的胭脂,反而更增其黑,更显其丑! 弧形的走廊已经被黑暗笼罩,就靠着那一片红晕的光亮,我们三个人才勉勉强强摸到离教室十几步远的楼梯口。我走在中间,边走边抬眼看那片红晕,天已经黑了,自然不可能是夕阳的余晖,也不像是晚霞。我越看越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常青紧跟在我身后,他也频频抬头望着红晕,目光中有些许迷惘,似乎正在思索什么。齐震还是一马当先,眼看已经到了楼梯口,他伸出左手扶着水泥扶手,举起脚就要向第一级台阶踏去。 “等等!……先别下去!”我突然大声喝住了齐震。 他收回了脚,茫然不解地看着我。 我走上前去望了望楼梯,在那片红晕的光亮映照下,楼梯的轮廓朦胧地显现出来了。不知道是因为潮湿呢,还是我的错觉,我一眼望过去,就看见这段楼梯的上方飘浮着一大片青灰色、氤氲的雾气,时浓时淡,时聚时散,缥缈不定。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这楼梯——不对劲!我紧紧盯着那片雾气,苦苦思索着。 齐震可等不及了,他推了推常青:“喂,不是你们催着要走吗?现在都到楼梯口了,干吗又不让走了?” 常青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就对着齐震摇手:“别吵!……她好像看到了什么,这楼梯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不就是楼梯嘛,有台阶,有扶手……” 扶手?对了!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里根本不应该有楼梯!”我恍然大悟,“我们不是走这段‘楼梯’上楼的!” “不是走楼梯?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我们是飞上来的吧?”齐震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不是!……我想,我也明白了!”常青的目光陡然清亮起来,原先的几分迷惘之色一扫而光,他向我点了点头接下去说,“我们上楼时,储藏室在楼梯的右边,而那个大教室应该在楼梯的左边!” “所以我们下楼时,楼梯应该出现在我们的右手边才对!可是现在你看,这段楼梯……”我用手指了指,朦胧的红色光晕中,那段楼梯却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的左手边! “哇!我刚刚……岂不是差一点就一脚踏下去了?鬼才知道会通到哪里!……啊呸呸呸!真不吉利!……那我们赶快……找找原来的楼梯吧!”别看齐震平时总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反而镇定下来,摸索着右边墙壁找起楼梯来了。 我和常青对望了一眼,也紧跟其后仔细寻找起那唯一的出路。说也奇怪,当我们都退到右边墙壁后,左边的那段“楼梯”就悄然消失了,连天际的那片红晕也跟着不见了。但是,我们也陷入了真正的黑暗中,再没有可供借光的东西了! 许久,我们三人在黑暗中不停地摸索着,除了墙壁还是墙壁,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真倒霉!走了那么久了,怎么这里除了墙壁还是墙壁啊?我们是不是上了万里长城啊!”齐震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发起牢sao来。 “长城?如果真是这样,我倒不急了!”我苦笑,就怕我们碰到的是所谓的“鬼打墙”,永远在同一段路上转来转去,永远也找不到尽头,那才糟糕呢! “现在我真后悔没多带几个手电筒来!只要有一点光就好了,我一定能找到楼梯出口!”常青的声音里有着懊恼和自责。 “别懊悔了,你又不是诸葛亮,怎么能预见到现在的情况?……不过,再这样找下去,我们……”我本想安慰常青,可说到最后,自己也有点泄气了。 “找到了,我找到了!”走在我们前面不远的齐震突然叫起来。 “你找到楼梯出口了?”我和常青眼前都是一亮,一起抢步上前。 只见齐震站在那里正得意洋洋地望着我们,在他身旁的墙壁上,居然有两扇窗户。这两扇窗户都很小,加在一起也仅能容一个人进出。窗子开在离地面大约半米的地方,窗上没有玻璃,木制的窗框被风轻轻一吹,就嘎嘎作响,想来是岁月侵蚀腐坏得很严重了。 “原来不是楼梯!只是两扇窗啊!”我很失望。 “喂,我说大小姐,有窗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离开这幢鬼……旧楼了。有总比没有好吧?”齐震见我们反应冷淡,很不高兴。 “离开?怎么离开?……哦,我们从这窗子跳下去?”我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有什么不可以?要不然,我们一直在这里摸着黑瞎找,找到明天也找不到出口!”齐震气恼地反驳。 常青没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走过去,小心地扶着窗框,探头出去查看。 好半晌,常青回过身对我们说:“外面很黑,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下面是什么。如果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我们这样跳下去,可能会跳断腿!” “怎么样?危险吧?我就说这是个馊主意!”我撇撇嘴,哼了一声。 “那,也许下面是软绵绵的泥地呢?我记得旧楼和水泥走道之间有一段烂泥地,按照方位,就应该在……这窗子下面吧!再说,我们现在在二楼,距离地面只有两米多,冒险跳一下,总比被困在这走不完的墙壁里强吧?” 我想了想,也记起来了。旧楼和水泥走道之间,有一块地方原来是草坪,后来大概因为地势低、积水多,又没人管理,就变成了一块烂泥地了。进学校参观时,我们这些新生边看还边嘟囔过,好好的草坪变成了烂泥塘,真是浪费。 见我和常青都不出声反驳,齐震猜想我们都默认了他的话,就又得意忘形起来:“哈哈!你们也同意我说的话了吧!怎么样?很佩服我吧?我出的主意当然是高明之极了,要不然,别人怎么会叫我‘小诸葛’呢?” 天哪,就他的德行也敢妄称“诸葛”?孔明大人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会气得跳出棺材来扇他两个大耳光!我在心里暗暗唾骂。不过骂归骂,静下心想一想,齐震的话不无道理,与其被困在这里无计可施,还不如冒一次险! “……好吧!就算你的主意还可以吧!现在,谁先跳?”我嘴上问“谁先跳”,眼睛却直瞪着齐震,谁叫是他出的主意呢?当然应该由他先实践证明一下可行性喽! “这个……这个嘿嘿!……当然是我先……示范一下喽!”黑暗中,只见我双眼闪着寒光、极为凶恶地瞪着他,寓意不言自明,他只好撸撸袖子,顾做潇洒地甩甩头,手撑着窗框,就要往下跳。 “慢一点跳!”一直没有做声的常青拉住了他的衣服。 “怎么?你要先跳啊?那好,你先吧!”齐震虽然嘴上说得很轻松,但真要从二楼跳下去,心里难免发涑,现在常青拉住他,正好让他有了借口缩回去。 “不是。我刚才一直在想,从我们离开二楼的储藏室开始,这条走廊……给我的感觉就一直很奇怪!”常青习惯性地揪了一把头发,语气沉重,“齐震,你走了这么久,觉不觉得走廊里少了什么东西?” 这下连我也糊涂了,走廊里本来就空荡荡的,能有什么东西可少? 齐震低下头,想了想回答:“没有啊!走廊里除了墙壁还有什么?” “唉!你怎么忘了,我们一上二楼,就在地上看见……” “铁锁?!对了,地上有一把老式的大铁锁!”齐震猛省,四处张望,“那锁亮闪闪的,按理说我们不应该看不见的啊!……奇怪,不见了!” “一点也不奇怪!我们看不见它,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在我们之后,有人也上了旧楼的二楼,并且拿走了地上的铁锁。不过这个可能性很低,我们一进储藏室就遇到了……古怪的事,如果有人在我们之后上楼来拿了铁锁,也会和我们一样被困住,可是从我们走出储藏室到现在,没有发现过其他……人!” “怎么没有?我看见一个非常非常美的白衣女孩子,你们不是也看见……”齐震立刻反驳,就记得美女,真是个“活宝”! “什么美女?这么个……废弃多年的旧楼,哪里会有你说的美女啊?喏,女鬼喏,大概就有!”我忍不住戳了戳齐震的额头。 “她说得对!……我们今天看到的都不是人!遇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幻影!”常青肯定地支持了我的说法。 “你们说怎样就怎样了!……这么美的女孩,偏说人家是……真是可惜!就算是,这么美的,多出现几次该多好啊!唉!唉!唉!”看着齐震一脸惋惜,连连叹气,好像巴不得那漂亮女鬼马上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我和常青唯有相对苦笑。 “……哎,差点忘了,你还没说完呢!第二种可能是什么?”惋惜、感叹了好一会,大概是终于想起了我们现在的处境,齐震才回过神来追问常青第二种可能。 “第二种可能是,虽然进了二楼的储藏室,但从我们走出储藏室开始,我们就不在二楼了!” “不在二楼?那在哪?”齐震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三楼,也许是四楼,甚至……也许是屋顶的天台!”常青转头望着那两扇窗子,语气沉重而苦涩。这下齐震也明白了,如果真如常青推测的那样,我们走出储藏室就到了三楼或者是四楼的走廊,又或者是屋顶的天台,自然不会看见原来在二楼走廊上的铁锁了。 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冒险计划就没办法进行了!谁知道那两扇窗子离开地面有多高,6米?9米?还是12、13米?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要想安然无恙,就全靠运气了,前提还要是下面确实是齐震所说的烂泥地! “那,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比如说,我们还在二楼,那铁锁是被困住我们的……东西拿走的?或者,铁锁本身就是……你们所说的幻影,是不存在的东西呢?”齐震沉默了一会,居然一本正经地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我不知道。也许……有这可能吧!”常青揪着头发,在窗子前走来走去,想来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测一定正确。 “就算你的假设是真的,又有什么办法来验证呢?……要不,你先跳下去试试?”我烦躁起来。 “这……这个……”齐震也支支吾吾起来,他刚才的说法也只是自己的推测,谁知道对错?跳下去会怎么样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是安然无恙?手断脚断?还是一命呜呼呢? 黑暗将它的威力尽情地展现出来,夜空中,不但看不见月亮,连满天的星星也踪影不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浓重得劈都劈不开的混沌!这时候,人类渴望光明的天性便显露出来,我们呆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都在想:有一点光该多好,哪怕只是像萤火虫一样的一点微光也好啊! “快来看……下面好像……亮起了一盏灯!”齐震突然大叫。 “灯?是不是你……眼花了?”我半信半疑,探头去看。一看之下,我立刻有如泥塑,木立当场。 “哎?原来是一盏灯笼!不过,这亮光……有点古怪!”常青凑过来,也探头看了看,语气却并不欣喜,反而似有隐忧。 “咳,管他呢!只要会发光就好!……也不知道是谁,居然提着灯笼来救我们了?真是……小巧雅致啊!”大概是感觉到有得救的希望,齐震就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可是,到底是谁啊?……啊!啊啊!那个……灯笼飘……飘飘飘上来了!鬼……有鬼啊!”齐震因为惊恐而结巴的话音还未落,一盏白色的灯笼就轻飘飘地从窗子里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