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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徐宅魅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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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班长,你不要紧吧?脸色这么白!”小珍摇着我的肩。

我使劲甩了甩头,那些令我心乱如麻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我看了看小珍,她贴近我的身体,眼眸晶亮,如同蒙了一层闪光的碎银;她正关切地望着我,一缕清雅的槐花香味,萦绕在我的鼻端。

我强打起精神说:“小珍,现在情况这么糟糕,我们不能疑神疑鬼!……我们几个都不团结,就更别想走出这个诡异的山洞了!”

“……好吧!先听你的。不过,我看她不安好心,前面不知道还会……出什么状况呢!”小珍嘟嘟囔囔,嘴巴撅得老高,一脸的不情愿。

我虽然心烦意乱,也被她孩子气的可爱模样逗得笑了一笑。我举起右手,习惯性地想拍拍她的肩膀,她突然向左缩了缩身子,正好躲过了我的手。

我一呆,她却朝我扮了个鬼脸:“讨厌!班长,你怎么老喜欢拍我,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拍成矮子的!”

我又是一怔,随即低下头,再抬头时,我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好了!走吧。”

我们四人各怀心思,默然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后,前面的陈仇猛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就听到徐岚惊叫了一声。

我忙抢上前问:“怎么了?”

她们两人都没回答我,事实上也不需要回答了,因为我借着陈仇手中的光亮,已经看清楚了,在我们的前方竟然又出现了一条小路!原来的那条大路依然随着山洞向前延伸着,在它的右边,一条蜿蜒的小路默默地呈现在我们面前,通向更加不可知的终点。

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条离奇出现的小路,许久,我慢慢转身对其余三人说:“看来,命里注定我们只能分成两队,去碰碰运气了!……陈仇,你想办法把手里的‘灯笼’分成两个,你和徐岚继续走大路;我和小珍走这条小路!”

徐岚连连摇头:“班长,还是不去管这条小路,我们四个一起走大路好了!”

“不行!既然有两条出路,我们就都不能放弃!……也许,两条路会有两个不同的终点呢!”我十分坚决。

陈仇深深地望着我,冰冷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颇为奇怪的神情,混合着不舍、责怪、愤怒、凄凉和无奈。如此生动的表情,从未在她的脸上出现过,在闪烁不定的光芒映照下,使她变得更加怪异了。

我迎着她的目光,淡淡地说:“陈仇,分个‘灯笼’给我吧!……可别让它中途熄灭啊!”

“好!”陈仇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不再多说,低下头去飞快地从口袋夹层里拿出一幅白纱,左手一伸,不知怎么就从右手举着的“灯笼”里,抓出了一半滚动着的“光团”,放进了白纱里,轻轻一抖,白纱霎时像充了气一般鼓起来,又一个“灯笼”弄好了。

“陈仇,你怎么……”徐岚还想劝阻,陈仇打断了她的话:“班长说得对!我们顺其自然,强求的话,也许……反而会弄巧成拙!”

我从陈仇手里接过那个白纱“灯笼”,故作轻松地撇撇嘴:“是啊!说不定我和小珍比你们两个先找到出口呢!”

徐岚沉默了,她望向我和陈仇的眼中,平添了许多困惑。

“班长,你小心点!”陈仇对徐岚的眼神视而不见,语调平稳地嘱咐我,末了,又冷冷地瞥了一眼小珍,才重新举起手里的“灯笼”往那条大路深处走去。

“快跟着她走吧!”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安慰徐岚。

然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地走上了那条和大路一样黝黑但更难走的曲折小路。

我举着白纱“灯笼”走在前面,发现那“灯笼”很轻巧,里面滚动的光团非常亮,照得见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还有些坑坑洼洼,好像是某种动物踩出来的一样。

大概是因为终于摆脱了陈仇,小珍的心情很轻松,脚步轻盈地走在我身后。

走出一段路后,我突然叫道:“哎哟,我的脖子是不是又出血了?怎么这么痛?”

“不会吧!……让我来看看!”我转过身,小珍借着光凑近我的脖子仔细查看。

我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她的后背、肩膀,最后停在她可爱的脸庞上,鼻间又闻到熟悉的槐花香味,淡雅而清新。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满天的星光好像都在她的眼中摇曳,光芒璀璨得连那奇特的白纱“灯笼”都比不上!

我看着她,眼中闪动着近乎宠溺的微笑,似乎在缅怀着过去,几次想张口,又似乎不舍。如果时间可以凝结的话,我希望就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不在出血啊!班长,怎么样?还痛得厉害吗?”小珍十分关切地询问。

我并没急着回答她,而是像被人从梦中惊醒一样,怅然地眨了眨眼睛,向后退了一大步,抬起头,遥望着来时的路,寂然无声而又混沌一片,黑暗又吞噬了一切,早已看不见陈仇和徐岚的影子了。

半晌,我淡淡地开口:“是吗?可能不是我的脖子痛,而是我的心在痛吧!”

小珍诧异地说:“班长,你在说什么呀?”

“我的意思是,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就不必再装模作样了!”我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冷静,不起任何波澜,“你根本就不是小珍!”

“什么?我不是小珍?!班长,你怎么了?昏头了!”小珍一怔,马上大笑起来。

我冷冷地看着她:“很好笑?如果你是小珍的话,身上怎么会有槐花的香味?……小珍对花和花香都严重过敏,从来不肯沾上一点!”

我举起右手,摸了摸包在脖子上的手帕:“而刚才在黑暗中袭击我的……东西,却带着与它的凶残不相协的槐花清香!”

笑声倏然而止,眼前这个“小珍”有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我:“想不到,你现在变得聪明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嘛!”

我心中一动,听它的口气好像以前认识我,可是,在我的印象里,从前可不曾见过徐岚家的白玉饕餮啊!

我和她冷冷地对视着,心里不无紧张,它会是什么?如果它真是那白玉饕餮,那么它到底想要什么?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转过无数念头,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怎样才能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大难题!

“你就别白费精神了!凭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居然很优雅地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那双晶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傲慢和嘲弄,微向上弯的嘴角透出不屑,尖细的声音里有着一种猫儿戏耍自己利爪下的小老鼠的惬意。

“哼!那你还等什么?现出原形啊!不敢吗?恐怕是太丑了,不能见人吧!我很想见识一下,你是个什么东西变的!”我一边说着刻薄的话,试图激怒她,一边悄悄向后退开了几步,全神贯注地盯着她,防备她怒起袭击我。

她的神情变了变,双目中暴射出浓烈而恶毒的杀意,似乎要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

可是转瞬,她居然松懈下来,懒洋洋地笑着说:“哦,你和那个陈仇倒真像,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害得我差一点就失了风度!不过,依我看啊,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我又何必着急呢?现在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识破我的?除了身上的香味,我还有其他破绽吗?”

微微松了一口气,我的背上已经有了冷汗。我无意识地把左手举着的白纱“灯笼”换到了右手,略带讽刺地说:“当然还有。小珍最喜欢拍人肩膀,因为她奶奶常跟她说,拍肩能健身,还能赶走晦气,所以每次她不高兴的时候,我们都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可你却说‘你怎么老喜欢拍我,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拍成矮子的!’,那时,我就知道你不是小珍了!”

“咳咳,还有吗?”她竟然有些尴尬,仿佛是个希求完美的画家正面对着自己得意画作中的瑕疵一般。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的不安和恐惧陡然增加,举着“灯笼”的右手手心开始发烫,也许是感受到了我内心暗藏的不安,白纱“灯笼”里的光团也开始频繁地滚动、闪烁。

“……还有更早之前,在你说陈仇不是正常人时,你曾经贴近我,在‘灯笼’明亮的光芒下,我看见了你的眼睛!……小珍的眼睛是很大很漂亮的,可是,如果是人的话,再大的眼睛,也不可能这样亮,而且还闪着隐隐的绿光!更何况,我……还清楚地看见你的瞳孔,在强光下,竟然收缩变成了一条上下竖直的线!”

这些话,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是有夜光眼的动物的特征吗?莫非它是……我霍然睁大双眼,失声叫道:“你不是……你,你是……”

“呵呵,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你终于想起来了?”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意盈盈地望着我,好似望着情人一般,眼波流转如春水荡漾,眼眸里满是妩媚。

我一步步地后退着,身子不可抑制地发着抖。惊慌失措中,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洞壁上,骨头都好像被撞折了,手里举着的“灯笼”也被撞得不停摇晃。

在我眼前,俏生生站着的虽然还是巧笑嫣然的“小珍”,但是我的眼睛却仿佛穿透了虚空,投射出三年前的那个雨夜,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一只浑身雪白的猫优雅地、好整以暇地敲着窗户,它的双眼,一只碧绿,一只湛蓝,锋利而巨大的爪子在漆黑的夜色中闪着夺目的寒光……

“她”歪着头,双眼又闪动着蓝、绿的光芒,很满意地看我露出噩梦般的神情。

“好了,现在游戏结束!把东西拿出来吧!”“她”依然言笑晏晏,但是,伸出衣袖的双手,已经现出了爪形,锋利的爪子一点点地长长。

“什么东西?我没有!”我大叫。

“哼哼!真是不知好歹!”“她”晃了晃尖利的爪子。

难怪“她”不肯拉我的手,总是扯我的衣袖!不知怎么,看着“她”越来越长的爪子,我没想到转身逃跑,脑子里居然跳出了这样的念头,简直是傻到家了!

“快把东西拿出来!”“她”左爪一伸,呼地一声向我脖子抓来。

我来不及跳开,只好猛地朝地上一蹲,利爪堪堪落空。

“哦,身手敏捷了不少呀!”尖细的声音带着耍弄的意味。

我刚站起身,这次是两爪齐上,目标还是我的脖子。我紧张地抓着白纱“灯笼”,竭力朝旁边蹿去。虽然暂时没被那双利爪抓住,但这只是时间问题了,谁见过能从悍猫爪下逃生的小老鼠?

“她”大概也这么认为,所以两次抓空,却并不着急,居然还用爪子拂了拂头发,优雅地抖了抖身子。

我又急又气,既恐惧又愤怒,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冲上了头顶,紧抓“灯笼”的右手更是烫得像要冒烟。“她”甩了甩爪子,侧过身准备给我最后一击。

电光石火间,我瞥到“她”的后肩上闪过一抹金色的辉光,同时,我听到有人大喝:“用‘灯笼’扔它!”

我的右手手心已经烫得像要熔化了,不及多想,我奋力一掷,轻飘飘的白纱“灯笼”如有神助,正中“她”的前胸。

“嘭”的一声“灯笼”炸开,无数光点扑上“她”的身体,犹如点点火焰燃起。“她”骤然一惊,本能地抖动身子,想把光点摇落。“呼哧”一下,“她”的后肩腾起一大簇金色的火焰,转瞬间,“她”的整个后背、前胸和头发都被这金色的火焰包围了!

“她”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嗥叫,身子一滚,“小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雪白的、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猫!只见它蓝、绿的双眼中射出噬人的利光,在地上拼命地打着滚,试图把身上的火焰压灭。

不过这金色中夹杂着点点荧光的火焰十分奇特,任凭它怎样翻滚,就是不灭,还有越来越旺之势。它似乎熬不住了,凄厉无比地长声哀叫,叫声中它猛然一挣,好像脱下了一层外衣一般,随后蹿向半空,终于消失在黑暗里。

我犹自保持着掷灯笼的姿势站在原地,右手手心一片血红,那个火焰形状的灼痕透出隐隐的金光来。

“班长,你被吓傻了?……它没有再伤到你吧?”徐岚和陈仇奇迹般的出现在我面前。

“你们……你们怎么……”我立刻猜到她们是担心我遇到危险,放弃了大路,也走了小路,才能在我危急的时刻赶到帮我!

我欣喜若狂地扑上去,抱住了徐岚,“我们终于把它打跑了!……哈哈,那只死猫,这次可倒大霉了,差一点就被烧熟了!”

徐岚也高兴非常,笑着说:“是啊!你看,那条小路也消失了,我们终于脱困了!”

果然,在陈仇手中的另一个“灯笼”照耀下,可以看清我们已经回到了刚才分道而行的地方,那条离奇出现的小路又凭空消失了!

“太好了!这下没事了!”我得意地抱着徐岚转了个圈,“那死猫故弄玄虚,贼喊捉贼,多亏我机灵,不然可被那死猫骗惨了!”

“唉,你真聪明!”陈仇的声音里充满苦涩和无奈,我和徐岚都是一惊,一齐回过头,陈仇的脸上殊无喜色,眼中居然有了惊惶。

“你怎么了?难道我……不该打跑那一直作怪的白猫?”我想起她此前针对“小珍”的奇怪言行和那诡异的“灯笼”,惊疑不定:莫非她正如“小珍”所说,也是来害我们的?

“你们知道什么叫‘两害相权取其轻’?”陈仇叹了口气问。

“知道,就是说两种害处相比较,选择伤害较轻的那种。”徐岚对陈仇的态度虽然也很不解,但仍然据实回答。

“是啊!可是现在,轻的一害已经被……我们除去了!”

“什么意思?”我和徐岚对望一眼,俱是满脸疑惑。

“你们认为我们已经脱离困境了?”陈仇晃了晃手里的“灯笼”。

我们两人没回答,眼睛都直直地看着她,好像在反问,难道不是吗?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那只白猫在捣鬼的话,那么现在,它受重创逃跑了,我们不是应该悠闲地站在假山前欣赏风景吗?为什么还在这条诡异的地道里?……徐岚,你奶奶呢?姑姑呢?那白玉饕餮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和徐岚哑口无言。我们转头四顾,漆黑阴森的山洞依然故我,不知暗藏了什么杀机,让我们感到心惊rou跳。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虽然也觉得不妥,但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陈仇刚想回答,徐岚突然侧耳倾听说:“嘘!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声音!”

我狐疑地听了听,真的,有一种好像大锅开水冒泡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山洞入口传过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我一边问陈仇,一边用手去摸眼睛,我的眼皮跳个不停。

陈仇苦笑:“问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

我想起走进徐家石洞门时,她曾经说过,里面有可怕的东西正在等着我,那时我还说不在乎!现在,唉,真是一语成谶!

“班长,怎么办?那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徐岚的神色惊慌起来。

我硬着头皮说:“别怕,也许只是……你们家鱼池里的金鱼在打架,所以……这个,才有水声传了过来!”

徐岚惊异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陈仇用啼笑皆非的表情瞅着我说:“金鱼打架?唉,班长,也真亏你想得出来!”

我的脸红了,还准备辩解一下,却看见陈仇的脸色突然间大变。

她侧过耳朵仔细地听了听,又用左手抚了抚那残缺的右手,就大声命令我俩:“快跑!”然后她头也不回地朝山洞深处跑去,我和徐岚不明所以,只好一前一后地跟着跑。

一边跑,我还一边不甘心地问:“哎,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那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了?……干嘛不回答我?”

这时,身后传来了徐岚的惊呼:“天哪!这么多……水!难道真的是鱼池……”

我觉得好笑,回头说:“不会吧,你也傻了?鱼池的水怎么……”我的声音戛然而止,人也呆住了。

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大团水”正发出低沉可怕的“咕噜噜”的声音,缓缓地却是毫不停顿地移近我们。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山洞四壁也发出了回响。它离得很近,也越来越清晰了。

之所以称它是“水”,是因为它确实给我们水波流动的感觉;而用“一大团”来形容,则是因为它好像一个巨大的口袋,里面裹挟着不少的东西,不但能看见水草、石子、石块、泥沙,甚至还有许多惊慌失措、四处游动的金鱼!

“我的天哪!这是什么?哪来这么大……团水?”我的眼睛已经瞪得像铜铃了。

“还研究个屁!……你们想被它吞没啊?!快跑!”折回来的陈仇在我头上狠狠敲了一下,然后拉起徐岚撒腿就跑。我一下子醒悟过来,也跟着拼命狂奔。

我们三人竭尽全力往前跑,不敢稍作休息,因为只要我们的脚步放慢,露出力不从心的疲态,那低沉可怕的咕噜声就会如影随形地扑到我们耳边,仿佛是暴怒的怪物在狂叫,简直要把我们的耳膜震碎。

没有任何办法,我们只能被它驱赶着,不停地向前跑,汗水从额头往下淌,流进了眼睛里、嘴巴里,又咸又涩,我们也顾不上去擦;里面的衣服湿透了,裹在身上又闷又热。我们的喉咙像是被撕裂一样,只听见“呼哧、呼哧”的时断时续的喘气声,头似乎涨大了好几倍,沉甸甸的,抬都抬不起来,眼前只是晃动着白光,其它什么全看不清楚。

山洞幽幽地向前延伸着,我们本来一直希望能快一点走完它,但是现在,我们却暗暗不停地祈祷:老天爷保佑!这山洞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但是,天公往往不遂人愿!我们正埋头狂奔,最前面的陈仇突然间刹住了脚步,我和徐岚毫无心理准备,硬生生地想要收住脚,结果狼狈地摔成一团。

“干……干嘛停下?也不先说……一声!摔死……人了!”我累得爬都爬不起来,索性低头坐在地上,揉着摔出了一个大包的额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猛地省悟:“哎呀!……后、后、后面……”

“你先看看前面吧!”

我闻声抬头,却看见徐岚已经爬了起来,和陈仇两人呆愣愣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面。我也望过去,哇!前面是一块大青石,一整块石头把山洞塞得满满的,就像是天生长在洞里的一样,连一丝缝隙也没有!

“哗啦啦,哗啦啦……”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后面那“一大团水”好像知道我们无路可逃了,兴奋地搅动着,泥沙、石块疯狂地翻滚着,混浊的泥浆不断地飞溅出来,还有一些肠穿肚烂的金鱼被抛落在地上,抽搐着,做着最后的挣扎,尾巴徒劳地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让人更加胆战心惊。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们慢慢地后退,直到后背紧紧地抵住青石,再也无处可退!

我苦笑着大声说:“命书上说我是‘无水的蛟龙’,现在可好,老天爷送来这么多水……就是泥实在多了点,不然倒可以进去游个泳!”

徐岚终于大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呜呜……非要请你们来玩,弄成这样……”

我扭头叹息:“你是不是真傻了?……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徐岚哭得更伤心,我也没法再安慰她,只好又去看陈仇,她的眉头深锁,抓着白纱“灯笼”的手不停地抖,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显得既愤怒又凄凉,无奈中透着十分的不甘,好像有什么事令她无法取舍!

我望着她,心里一动,这一切虽然无法控制,但感觉上陈仇并不十分意外,难道她早已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对付我们?不错,她说过“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就是说,她不但早知道有两方在对付我们,还知道两方实力强弱!

我的思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敏捷、清晰过,如果一方是那只白猫,那么另一方会是谁?它们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它们要从我们手中抢夺什么呢?是白玉饕餮像吗?

感觉到我灼灼的目光,陈仇转头回望了我和徐岚一眼,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马上放我们出去,否则谁也别想得到它!”陈仇冷冷地睨视着逼近我们的那团“水”,慢慢地用右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徐岚停止了哭泣,我也紧张地睁大眼睛。

啊?我和徐岚忍不住失声大叫,陈仇拿出来的不是白玉饕餮像,竟然是——那块被我们早就遗忘了的黑色石头!在明亮闪烁的“灯笼”映照下,这块黑色石头流动着一层玉质的莹润光泽,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暖意来。

陈仇一旦拿出了那块石头,神情立刻变得冷漠而镇定。她用右手托着石头,残缺的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石头的一角,仿佛慈母正轻抚着心爱的幼儿,但是她的目光却凌厉而冷酷,给人随时会把那块石头碾成齑粉的感觉。

那一大团“水”凝滞在我们面前,它虽然没有五官,但仿若已有知觉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僵持了一会,那团“水”突然暴怒起来,它飞快地旋转,更加混浊的泥浆和石块借着飞旋的巨大力量,猛地向山洞的左壁撞去……

我和徐岚无助地抱在一起,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撞击的巨响和可能坍塌下来的大石块。可是,没有预想中的任何动静。

我和徐岚惊讶地睁开眼,噫?我们居然站在了假山前面,看看天光,好像已经是黎明时分,曙色初露,薄薄的晨雾丝丝缕缕地浮动着,浑身长满小孔洞的“水太湖”石静静地矗立着,靠左边的地方并没有什么黝黑的山洞;前面的鱼池里,清水荡漾,微波粼粼,不少金鱼正悠闲地游曳着。如果不是有那棵横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槐树,我们真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糟了!陈仇到哪儿去了?……她会有危险的!”我见四周没有陈仇的人影,十分担心,“徐岚,我们赶紧去找她!”

“不用了!……你们要找的人都在!”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过,我们眼前一下子出现了五个人。是徐奶奶、徐岷舒(徐岚的姑姑)、刘阿姨、汤伯伯和……那个长着徐岚爷爷面孔的男人!

我见徐奶奶他们脚步虚浮,两眼发直,神情呆滞,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扯开嗓子大叫:“喂!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依旧不理会我的色厉内荏,那个身材高大、肤色黧黑的男人淡淡一笑:“我是谁?小岚,你不会已经忘记爷爷了吧?”

徐岚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但却很坚定地摇头:“你不是我爷爷!……我爷爷七年前就去世了!”

那男人坚毅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忧郁而感伤的微笑:“小岚,真是个傻姑娘!爷爷明明在这,你为什么偏偏说我死了呢?”

徐岚抖得更厉害了,她不自禁地往我身后躲。

我猜想徐岚必然是因为这男人(人)说话的口吻和神情实在太像她爷爷,但心里又明白他绝不可能是自己爷爷,所以既伤心又恐惧,偏偏他还在那装腔作势,真是,连我也受不了了!

“喂!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妖怪!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变的……还在那猪鼻子上插大蒜——装什么大象啊!也不去照照镜子,就你这死皮赖脸的丑八怪样子,也想扮成人家的爷爷?哼哼!”我干脆破口大骂,就想激他撕破脸来。

他神色不动,淡漠地看了我一眼,等我发现他双眼中有血红色的光芒一闪时,我的心神已经恍惚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在摇晃,如同一叶颠簸在巨浪中的小舟,前方是大片的红色海洋,吸引着我一直向前。我无暇顾及徐岚怎么样了,因为我已经浑浑噩噩地融入红色中,身体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只有心底仅剩的一丝清醒在不断地尖叫,这情形和当年遇到紫衣女孩的“引魂灯”何其相似,“他”恐怕也是个会摄人魂魄的妖怪!

无风无雨的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黑色的亮光,“轰隆”一声巨响,假山旁的一棵梧桐被黑光劈成两半,訇然倒地。红色海洋倏地退潮般倒卷回去,消失无踪。一阵天旋地转后,我觉得三魂七魄终于从重重漩涡中回到了我身体里。

我惊魂未定地转头四顾,徐岚的脸色比白纸还要白,眼里是深深的恐惧,想来也是差一点被“勾了魂”。陈仇无声无息地在我们不远处现出了身形,手托黑石,面罩寒霜地盯着“他”。

“又是你!……也好,既然你要强出头,就来个一网打尽吧!”“他”见功亏一篑,终于恼怒起来,原本坚毅英朗的脸变得阴森可怕,只见他缓缓举起双手,向我们伸来。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双手,可是,刚一伸出,带着山崩海啸般的巨响,如泰山压顶,要将我们压成rou饼!

我和徐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幸好还有陈仇,只见她冷冷一笑,对这巨响置若罔闻,用左手轻抚右手的大拇指,右手大拇指轻扣着黑石,嘴里毫无停顿地念出一长串古怪的音节。

那黑石光华毕现,随着陈仇口中的音节泛起一层层光的波纹。这波纹犹如水光潋滟,看似有形无质、柔弱无力,实际上却威力极大,生生不息的力量将那双“手”慢慢地推离我们。渐渐的,这“温柔”的光纹竟向“他”反扑过去,层层叠叠、细细密密地将他的身形包裹住,像情人流转不息的妩媚的眼波,简直要把人溺毙。

看着陈仇手中光彩熠熠的黑石和竞相涌来的光纹,“他”的眼里流露出无尽的贪婪和强烈的恨意。

蓦地,“他”抽回手,双手一分,竟将自己所有的衣物撕裂成两半,我和徐岚忙不迭地闭上眼睛,却听见一声长啸,似乎是某种巨大的野兽在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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