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老爷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去逗了逗儿子,看到孩子又想到静心,用过早点就去看静心去了。 他人还没到院子里就听里头一阵哭声,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忙加快步伐走进去,却见里头屋里几个丫头正守在静心的床前大哭。 他心里咯噔一下,忙上前扒拉开丫头,看静心时,直挺挺地躺在那儿跟个死人一样。他吓了一跳,忙问丫头:“静姨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让人去请大夫来?” 丫头只好低声把静姨娘昨夜里就昏过去的话说了,又说了昨夜里告诉段氏的话…… 白老爷只是静静地听着,半天不言语,直到丫头含着泪说完,他才仰天长叹一声:“静心,是我负了你啊。” 一头哭着她就往里走,只见白老爷坐在静心的床头边一声不响,静心似乎还没醒来,她才稍稍地放了心。忙指挥着丫头烧水熬粥的,又让人去请大夫来,一时大夫来了,诊过脉之后直摇头,白老爷就知道静心怕是没救了。 呆愣了半天的身子似乎才有了反应,僵硬的脸上滑落下两行清泪来。段氏见状,拉着静心的手哭个不止,又哭又数落的,白老爷倒真的被她这一副慈悲心肠给迷惑了。 许是被这么多的人给吵醒了,或许是母子连心,在段氏让人抱来小公子给静心看的时候,静心真的睁开了眼睛,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蜡黄的脸上硬生生地憋成了紫红色,看了一眼小公子之后,她露出了欣慰的笑来。 白老爷惊喜万分,忙拉着静心的手哭起来。半日,静心才长出了一口气,挤出一句话来:“老爷,孩子就交给您了!”话刚说完,那身子已经松弛下来,任凭白老爷怎么喊,静心都永远地失去了知觉了。 段氏哭得满脸泪水,心里却是非常的称愿,总算是把这个狐媚子给治死了呢。不过这表面的功夫做得实在到位,听见静心不行了,赶忙就吩咐管家,带着泪说道:“静姨娘可怜年纪轻轻地就没了,姐妹一场我真替她可惜啊。老爷现在心里乱的跟什么儿似的,哪里还顾得上静姨娘的后事啊。你出去到棺材铺子里去,挑上好的买来,一定要厚葬!” 管家领命去了,白老爷一天只痴痴呆呆地坐在静姨娘床前,不吃也不喝。段氏也不去劝他,这个时候没得去招惹他。她忙里忙外的cao办着丧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府里上下没有不说段氏厚道的。 忙乱了几天,总算是消停了,白府里又平静下来。在后院白老太太的房里,白敏贞正坐在那儿陪着她母亲喝茶,母女两个闲话了一回,白敏贞不知不觉地提到了静心:“娘,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哪有这么巧的事儿?静心才刚生完了孩子,就悄没声地去了?段氏有张罗着给她办丧事,莫非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白老太太眯缝着眼,在茶杯里轻轻地呷了一口茶,非常享受一般地叹了口气,才道:“各人自扫门前雪,静心虽然是我身边出去的丫头,可给了你哥哥了,我也就管不着了。不管怎样,她为我们白家留下了男丁,也算是有功之臣了。至于段氏是不是猫哭耗子,你大哥迟早会想明白的。” 白敏贞听见她母亲这么说,心里不由着急,身子往前一探,问道:“娘,我们就这么坐视不管,混吃等死吗?”。 白老太太瞧见她那着急的模样儿,不禁咯咯一笑,“你这丫头,儿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一副急脾气?这不是我们急的时候,最急的人该是段氏才是。晶儿刚从徐府里被捻回来,虽然比被休的名声要好,可一个姑娘家也就难嫁了。你没听说上次你大哥还逼着你侄女婿来着?” “这么说他们想让儿女共侍一夫?真亏他们想得出来!”白敏贞讥笑着,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也不是没有的事儿。何况君家现在大富大贵的,只不过晶儿要真的过去了,玉儿怕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我们原儿能不心疼吗?到时候搅得鸡飞狗跳的,就有得看的了。”白老太太一脸的向往,笃定地分析着。 白敏贞听她提到李原,眸中不由一暗,“娘,说到原儿我就是一肚子的气,他怎么就是放不下玉儿呢?现在守着三丫头好好地过,等到大哥提携他一把,弄个官儿做做,这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呢。”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想当年你还不是哭着闹着要嫁到江南李家去?到头来又怎么样?”白老太太提起当年的旧事,白敏贞脸上泛上了一抹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提它做什么?” “不提了,不提了,我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原儿这孩子要是不安分的话,迟早会生事儿呀,我们娘俩所作所为还不都是为了他!”白老太太说着也是不胜感慨,母女两个一时都看向外头,没有了话。 白玉在君府里自然也听说了静姨娘死了的事儿,不过她显然不信静姨娘好端端的年纪轻轻的一个人,生个孩子就能死,这里头定有端倪,恐怕是段氏容不得人罢了。她一直怀疑,当年她母亲的死因也和段氏有关,只不过人已经去了那么多年,纵使有一些证据也早就被销毁殆尽了,何况段氏当年也仅仅是耍了一些花招,并没有投毒暗杀的。 如今静姨娘也死了,白府里算是能消停一阵子了。不过她想归想,白府里还是出事儿了。先是白老爷因着静心的死在家里消沉了一阵子,等再到部里去的时候,就有风闻说是白老爷贪污受贿,御史已经参劾了。 白老爷一直消沉的心忽然紧绷起来,这事儿他还真的有,只不过当时知情的人并没有几个,怎么这事儿就传到御史耳朵里去了呢? 他着了忙,赶紧去找顶头上司,想让给他通融一下,可是上司听了却哈哈大笑:“这些风言风语的事儿你也信?御史什么人不参劾啊?他们不就靠着这个吃饭的吗?”。白老爷听了又松了口气。 心刚放到了肚子里没几天,白老爷就出事了。这一日上朝去,到该下朝的时候还没有回来。段氏坐在家里等着白老爷用晚膳,却一等不来二等不来的。忙让小厮去了大门口打听着,谁知道还是什么信儿都没有。 段氏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莫非让同僚给请去吃饭了?只是以前有这样事的时候,白老爷都会让跟自己的小厮回来捎个信儿的。 到了半夜,白老爷依然音信全无,段氏不由急起来,坐不住了,亲自到大门口去候着,又让小厮骑了马到部里打探。 天微明的时分,小厮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人刚下马,管家就迎了上来,忙把他带到了段氏屋里:“太太急得跟什么似的,你怎么磨蹭了这半天?” 小厮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和官家回话,就听段氏的声气焦急地问道:“可是人回来了?快进来吧。” 那小厮就在外间里跪了,段氏坐在帘子后头问道:“老爷究竟怎么了?” 那小厮支吾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太太,听部里的那些老爷们说,老爷今儿晌午就被刑部里的人该带走了,到现在还没放回来呢!” “什么?你说刑部的人带走的?”段氏顿时慌了神,猛拍了一下太师椅的扶手,就站了起来。这个信儿太骇人听闻了,前几天就有风言风语地说是老爷被御史给参劾了,莫非这都成了真的了? 白老爷可是收过人家贿赂的银子的,这万一要是查了出来,白家可就麻烦了。 段氏怔怔地站在那儿半天,才想起来让门外跪着的小厮下去,自己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里,捂着脸低声哭起来。 ****也没有睡着,心里惶惶的,第二日天放亮的时候,段氏才勉强让丫头打来水正要洗漱,忽听门外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在争吵着什么。她心里本来就不踏实,一听这个顿觉满脑子眩晕起来,欲要叫人去问问,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就听外头一片声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个粗壮的婆子,见了她连礼也顾不得行,只大声嚷着:“太太,不好了,外头来了好些衙门里的官爷!” 段氏一听,顿觉天旋地转,难道是来抄家的了?她好不容易用手扶牢了太师椅的扶手,勉强撑住了身子,兀自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早知今日,当初她就不该怂恿着白老爷收人家的银子。这要是东窗事发了,她置办的那些东西恐怕会一个不留地都给抄走的。何况白老爷现在还生死未卜,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们夫妻两个能不能保得住命啊!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热泪长流,好似天塌下来一样。白晶就住在她母亲的院子里,闻信也赶来了,母女对视唯有流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