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轻轻握住肖望舒的那双手,细细的用手指磨砂肖望舒手心那断纹,“望舒,那些越国士兵是不是……” 肖望舒自然知晓无双想问什么,他用另只手覆住无双的手,缓缓开口道,“嗯,他们……想用我们威胁父亲,那几天里我和母亲都被关在笼子里,没有饭吃,只有偶尔端上来的水可以让我们撑着活下去……那段日子啊……怎么说呢,既期待着自己英勇神明的父亲从天而降救了我们,却又希望父亲他不要理会,因为他除了是一个父亲,他也是一国的将军和安亲王。” “可是在他是个王爷和将军之前,他更是一个丈夫和父亲不是么?若连小家都守护不住,谈何守护国大国?” “青青,”肖望舒静静的看着无双道,“皇室的人从一生下来就被冠以了以国家利益为重的思想,在家国天下面前个人的思想必须得舍去。这是生在皇家之人该有的信仰。” “可是,可是这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这样不是会很委屈么?”无双不赞同的道,她与他不同,她生在商贾之家,唯利是图和无jian不商才是她的本性,纵然一副高雅清淡的样子,那也只是样子罢了。在她的心底深处对这种一方面的付出和奉献其实是很不赞同的。 “委屈么倒是谈不上,百姓奉养我们,我们自当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和太平盛世。所以,当母亲知晓父亲并没有打算救我们的时候,她笑了,笑着说‘我的夫君是这个世上最了不起的英雄,我怎么可以在这上面抹上擦不去的污点?他本就不该来此,我不怨他。’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母亲笑起来的样子很美,那样的母亲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仿佛只为了一个人而绽放的美丽,只是……我却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她的颤抖,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母亲原来并不如表现的那般洒脱。” “也许……她……”无双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却有些发酸,若她是肖望舒的母亲的话,那个时候的颤抖应该是在害怕,但是却不是害怕死亡,不是害怕伤害……怕的只有一点——见不到自己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最后一眼,那样的痛楚和遗憾使得那个女子害怕了吧?“安亲王如果不去的话,你们会被那些越国士兵……光是想就觉得害怕,望舒,那个时候的你也很害怕吧?” “嗯,很害怕。”肖望舒轻声应道。 无双没有料到肖望舒会这么坦诚的承认着自己的害怕,不觉得有些吃惊,不过一想到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袒露出这么一面的肖望舒,心里忽然变得好柔软,像是融进了一滩春水之中。 “他们说不能轻易的让我们死去,因为身上被下了软骨散所以连反抗都反抗不了。我很害怕,可是我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母亲在身边,我若是感到害怕的话她肯定会更无措的。那半个月里我们晚上都被关在一间发臭的水牢里,及腰的地脉水纵使只是深秋也让人冷的受不了,而有一天晚上……”说到这里,肖望舒像是想起了什么极端痛苦的事情一般停了下来。 无双凝眸看向肖望舒,可是待触及肖望舒那极端痛苦的神色后,终是没有忍心出声继续追问下去,仿佛自己那般做了会是不可原谅的。 “那天晚上,刚刚和父亲交战失败的一个将领带着士兵忽然冲进了水牢,明明那般昏暗的牢房里,我却清楚的看得见他盔甲上斑驳的血迹。他们脸上带着冷笑的将我和母亲从水牢里抓了上去,我……我亲眼看见自己最敬爱的母亲在自己面前被那群畜生撕开了衣裙狠狠地压在地上……” “母亲纤细雪白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抖的厉害,她哭叫着却只得到那些人更加放肆的笑,我想救他,却因为软骨散而动不了分毫,而且连续七八天没进食的我们又怎么反抗得了那些士兵……” “心里的绝望,无奈,愤恨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可是却被现实的无能为力全部击垮,我看见母亲流着泪的转过头来看向我,一字一顿的说道‘舒儿,我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那样绝望的神情忽然让我丧失了所有理智。” 肖望舒微微低下头,脸色忽的有些苍白。这一段记忆有些残缺,却总是每每入梦而来,梦里的母亲苍白着脸,用着绝望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叫着父亲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让他杀了她。 她是宁愿死也不愿受辱的吧?之所以努力的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支撑着她的信念会不会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而已?可是若是不能完整的冰清玉洁的等着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她是不是觉得死了也许才是解脱?因为她一定想要在那个人心里一如初见般完美无瑕。 人生若只如初见。奈何却是苍凉收场。 “你杀了她么?” “嗯,杀了,就是用这一只手亲手杀了她。”肖望舒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道,表情却是悲哀却又寂寥,“那以后我便不会再用剑。” “这一段回忆我一直都在逃避而不想记起,唯一记得就是没有武器,我就只能拿自己的牙齿咬痛了一个抓着我的士兵,用着最后的力气抢过了他的剑……狠狠地……刺进了母亲的胸膛,那个时候母亲忽然笑了,在血泊中笑得如同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花,对我用唇形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舒儿,对不起,留你一个人…… “我想陪着母亲,却已然没有力气再自杀,那些被吓着的士兵也反应了过来,抢走了我的剑,把我又扔进了水牢里,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他们并没有对我下手便匆匆的离开了。之后的几天再没有人过来,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离着自己不远处的已经死去多时的母亲的血液慢慢凝固,那一个慈爱的母亲她……终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亲手去杀一个人,而那一个人还是最疼爱我的母亲,那种感觉折磨的我变得疯狂而又偏执。终于在有一天,他们欲对我……让我得了机会亲手杀了他们,我守在母亲的遗体身边杀红了眼,我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眼前一片血色,整个水牢里弥漫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他们的还是母亲的抑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