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阳郡作为一省首府,气象大有不同,且不说人来人往车马如龙,光是看市面上卖的东西,也知道好歹。 “我母亲早就安排好了,今年乡试的人多,有提前一月便在此处租住客栈的,我家在莱阳郡也有些宅舍,母亲特地寻了个清静的,便于咱们用功。”虞万两没有问罗清凤愿不愿意和她一起住,在她看来,一起住是理所当然的。 罗清凤笑笑,不语,她早就知道是这样,但凡跟虞万两一起,行走住用都不需要自己cao心,若是你跟她客气了,便是不把她当朋友,她认为,朋友都应有通财之谊。对这一点,罗清凤从来不觉受之有愧,易地而处,她自认也会如虞万两一般,因此也就不以为谢,否则反而生疏了。 而她的这种态度,反而让虞万两更加愿意相交。虞家的商人身份其实很是尴尬,虞万两的母亲仅仅通过了院试而已,在正经文士的眼中算不得文士,而在别人眼中,也属于不务正业的那种,即便与西门世家有通家之谊,也不过是靠着祖宗的一点儿荫庇罢了,实在说不上是至交,于是,一般人觉得高攀不起,得了好处要或忐忑要或仗势,而比其贵的人家不屑相交。到了虞万两这里,母亲尚在,没人把她放在眼中。 说着话,马车就到地方了,的确是个清静的小院,四五间房舍,两人读书是足够了,身强力壮的下人们把东西收拾妥当了,又留了两个看着灵巧的随时伺候,其他人便都走了。 马车行程快,预计一天半的路才走了一天不到便到了,来得又早了几天,倒是还可以好好轻松一下,虞万两支走了两个笔墨丫鬟,神秘兮兮地跟罗清凤耳语。 “凤哥儿今年可也有十二三了吧,jiejie晚上带你去外面玩玩!” “玩玩?玩什么?”罗清凤奇怪地问,她怎么总感觉虞万两笑得有算计哪? “自然是人世间最大的乐趣,凤哥儿,你还小,怕是不知道其中乐处,jiejie今天就带你去见识一下,免得你以后被人笑话!”虞万两拍拍罗清凤的肩膀,得意地说着自己纳了个房里人,如何如何的。 罗清凤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了,脸腾地红了,不是吧,自己还小着哪!“我还小,jiejie要去,自己去就好了,不过别怪meimei没提醒jiejie,还有几天就是乡试了,若是这时候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来影响了前程,这几年的辛苦可都白费了!” 看到罗清凤脸红,虞万两的得意感还未及升腾,又听到了这一番言之有理的提醒,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很是丧气地说:“得了,早应该料到你会这样说。” “jiejie今天车马劳顿,还是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明天咱们再一起温书!”罗清凤微笑着打开了房门,门口一个丫鬟讪讪一笑,“罗小姐去休息啊!” “嗯。”罗清凤知道她刚才在偷听,也不说破,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竟然这么早就会纳小侍吗?听了虞万两的话,罗清凤才对身处女尊社会有了更现实的认识,虞万两比自己大两岁,今年也才十四五,便已经有了两个房里人,那种不正式的小侍是要到结婚之后才会被提位分的,这还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若是算到王孙贵族家里,一个正夫,两个侧夫是基本配置,至于其他有名位的使君、记名的小侍和不记名的房里人则是数不胜数,果然是男女比例差异太大造成的吗? 这世界的女子普遍比较孔武有力,虞万两那样的是标准,李义章,想想她在书院时候的体型,已经属于精瘦的了,而男子,不是说全部柔柔弱弱,但总是柔弱的居多,还有些面相不好的,太过粗壮的,很难觅到生路,也就渐渐被社会所淘汰了。 能够保留下来车夫这个职业,罗清凤一直很惊奇,男子在外面找工作,除了脂粉铺子刺绣铺子,还是很少有其他岗位的,而车夫,这个依靠劳力赚钱的职业竟然是属于贱役,还曾让罗清凤吃惊好久。 贱役有三类,一类是卖唱卖身之流,一类是倒夜香的,再有一类便是车夫了。这三类贱役一旦入行都是要到官府去登记的,基本上不允许再跳槽,而从事贱役的人来源很多,有那等被拐骗的,有被生活所迫的,有那等因面相不好招人嫌弃的,还有那等传说克妻克女的,更有犯官家眷因获罪而被贬为贱役的。 躺在床上,好久没有睡意,反而把社会成因的制度反复分析了一遍,女尊男卑到底是怎样构成的呢?这种属于********的问题也没有什么人特意地研究,这里的传说什么的也都是女尊男卑的样子,实在令人费解。 乱七八糟想了半夜才睡着,等到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了,简单梳洗了一下,整理好发辫,这才来到书房,不见虞万两的人影,问了丫鬟一声,才知道她还在睡着,罗清凤皱了皱眉头,今天自己已经起得够晚了,她怎么比自己还晚,难道昨天她还是出去寻欢作乐了? “婢子谢谢罗小姐了,若不是罗小姐劝阻,咱们还真的拦不住小姐去那等肮脏地方!”丫鬟看出了罗清凤的疑虑,低声道,“昨夜小姐闷闷不乐,喝了两坛子酒才入睡,那酒埋在地下多年,劲道大,怕是要等到正午才能醒来,罗小姐还是先用饭吧!” “也好。”罗清凤点头应允,两个丫鬟手脚麻利地把厨下才做好的饭菜端上来,两菜一粥,那个能说的又道:“罗小姐别嫌饭菜怠慢,虞家早上习惯清淡,都是这般吃法,若是罗小姐吃不惯,明日便行更换。” “不用了,我不挑嘴,随便吃点儿就行了,虞jiejie那里喝了酒想来会不舒服,你们过去伺候她吧,厨下可熬了醒酒汤?”罗清凤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正经主人,没道理白住白吃,还要挑来挑去地惹人厌烦。 “罗小姐放心,已经备下了。”丫鬟一笑应下,一个人退了出去,留下另一人在一旁候立。 有了虞家的全面照料,罗清凤这几天过得舒适极了,把两本书又仔细地过了一遍,每次考试前,她都会这样做,把正经的内容好好看看,其他的遣词造句,有了多年的文学功底打底,反而省心。 有了罗清凤的敦促,虞万两也刻苦许多,两人一东一西地住着,早上一起便到书房,书房旁边是个小厅,就在那里用饭,吃了饭就去看书,两张书桌,两张软榻,笔墨纸砚,全部准备的都是双份的,虞万两的母亲安排得很好,让罗清凤不得不领她这份情。 每次感慨到这里,罗清凤总会想起罗奶奶的话,若是那位真的那么有心计,只怕自己再撇清都来不及,众所周知自己与虞万两是好友,得她家的帮助也是事实,无缘无故撇清了便成了富贵弃旧友,亦或是忘恩负义的无情之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 六日后乡试,因为只有典章,时论,诗文三项内容,只用了一天便把三场考试都结束了,说是三场,其实最后一项的诗文纯粹是凑数的,既不要求韵律,也不要求符合时下季节场景,更无主题限制,属于自由抒发,托物言志的那种,怎样写都可以,关键是证明有文采,那等没有文采的早就备好了诗文,把背诵的默写上去也可以交卷。 重点看的便是前面的典章和时论两场考试,诗文一项纯属锦上添花,若是前两项难以抉择名次,便从诗文上择优在前,已经是乡试不成文的惯例。 典章主要是从《法经》或《博传》上摘引一句名句,让写出处缘由,顺便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想之类的,很像是读后感,只不过是有深度的读后感,而时论则是对当下朝事的评议,这个评议也不是大放厥词即可的,看卷子上要求评议哪一项朝政,然后才可以依题感想,随你怎样旁征博引,论点论据结论三者都明确即可,属于议论文。 不管是读后感还是议论文,罗清凤都很拿手,诗文更是不用说了,从记忆中找了一篇可以托物言志的,便早早交了卷,三场考试连在一起考,她竟是最早一个交卷出来的,得了考官的另眼相看,想来也会有印象分吧! 虞万两考完之后全身跟水泡过一样,汗湿亵衣,连深衣上也有了一圈圈的汗点子,等她出来见到罗清凤早早坐在马车上等她,又是不平,“怎么总是差你一步,我还说这次一定比你快哪!” “快了不一定好,还是应该稳妥的!”罗清凤说着事实,却很没有说服力,院试时候她交卷也是最早,结果名次第一,难免给人一种错觉,交得越早名次越高,至少虞万两这么觉得。 大约是因为考试内容少,判卷人多,成绩出来得也是极快,才十天,乡试的成绩便张榜了,排在第一位的正是罗清凤,虞万两也上了榜,却是居中,两个丫鬟一前一后地看榜,好一会儿才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