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园已是鸡鸭成群,里里外外活多的令柳落雁恨不得自己是千手观音。柳焱夏也算是略懂点事,主动把放牛的活接过来。不到五岁大的柳焱夏,每日揉着惺松的睡眼,早早便同小伟燕燕这帮孩子们一块去村外林间放牛。 这天下午他偷了懒,准备在桔园外的水塘边,待牛吃够草,便去看看园子里的鸡鸭鱼。 水塘边的草极为茂盛,只是午间下了场阵雨,地面泥泞而湿滑。风吹过,有些彻骨的冷意。附近的菜地里人也不多,柳焱夏深吸了口气,穿着雨靴的脚无意识地乱踢着。 外面的池塘里的鱼比自家里的还多啊,柳焱夏看着看着舍不得挪开眼,丝毫未觉危险正在临近。 柳落雁正在桔园里喂鸭食,一下午莫名其妙眼皮老跳,连带着一颗心烦燥不已。巨樟上落了几只乌鸦,粗着嗓子嘎嘎叫不停。乌鸦叫就没啥好事,柳落雁记得她那个叔叔柳叶飞,底下原本是有个女儿,两岁的时候一时疏忽掉沼气池里头淹死了。据说,当时就是全村的乌鸦满天飞,都在呱呱乱叫。 上辈子自己是不迷信的,但好歹也重生了,就宁可信其有一回。柳落雁把家里几口人正在干啥,以及有什么潜在危险快速地过滤了一遍,忽然脑海里迸裂出零星点火花。不好,小夏有危险! 隐隐地记得,小夏五岁点的时候,在桔园旁的池塘边放牛。牛吃着草,一不小心把他拱到池塘里去了。那天下了雨,天气阴阴沉沉,地上湿而滑。越说越邪门了,怎么与现在的情况这么像! 柳落雁冲出院门,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大喊,“落水啦!” 远远便见池塘旁,一头黄牛将小小的人儿拱进水里,一切像电影里的慢动作般。柳焱夏不及叫出声,小小的身子便滚落池塘里上下浮沉。 “小夏!”柳落雁一颗心跳出了嗓子眼,手脚顿时瘫软,几乎要扑倒在地。 幸好有人比她还快一步,池塘附近一个正在浇菜地的中年男人拿了把舀勺,把小夏扒拉着弄上来。这小家伙幸好还未被水呛晕,死命地抓住木棒,拖上岸来时自己咳出了好些水。 柳落雁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他,真的是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幸好在慌乱中还未忘记了方寸,她忙把小夏翻过来,用膝头顶着他的小腹,用力挤了些脏水出来。 “好了,没什么大碍。”那男人叹道:“幸好我在近处,晚了也救不着。” “谢谢你。”柳落雁胡乱地抹了把眼泪,认下这张面孔,抱了小夏深一脚浅一脚往竹苑跑。她的手脚早已颓软无力,小夏穿着棉衣,浸了水,重的她几乎是在地上拖行。但小夏苍白的面孔,虚弱的呼吸,以及冻的乌黑发紫的嘴唇,都催促着她全力奔跑。 “爸......”她沙哑着嗓子,远远地凄厉惨叫。 柳燕飞收了针筒,眉头微皱,隔着围墙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柳落雁几乎要哭出来,咬牙使出最后的气力冲进去。 “去打点热水来。”柳燕飞一瞧这架势,也顾不得理会病人,接过小夏就抱去房里,扒掉他湿淋淋的衣服,用被子包裹住。 柳落雁从热水瓶中倒了点开水,兑温了忙端进去。 “怎么回事?”柳燕飞一边给小夏有条不紊地擦拭着身子,一边问道。 柳落雁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柳燕飞默默地聆听着,手下也不停,给小夏穿好干净的衣服,仔细地给他盖好被子。弯腰收拾着脸盆,沉声安慰道:“小雁,做的不错。小夏肚子里吞进去的水已经挤了出来,就没事了。你也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去熬点姜汤。” 柳落雁怔怔地望着他的背景,忽然觉得,老爸也不是个那么独断专横的人。她开始以为,今天肯定会挨顿骂,因为她没照顾好小夏。可是,老爸不但没骂她,还安慰她? 迷迷糊糊地换好衣服,她坐在床边,守着小夏。 忽然想起,自己其实没必要这么担心。小夏原本就会被人救起,有惊无险。可是真遇上这事,还是难免会方寸大乱,毕竟是关乎小夏性命的事。 “二姐......”柳焱夏幽幽转醒,扯着她的袖子哑着嗓子唤道。 柳落雁回过神来,伸手轻抚上他的额头,歉疚道:“小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焱夏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发直,显然还在怔愣,他怎么就掉水里去了? “没事了,等会喝碗姜茶就不怕了。”柳落雁隔着被子拥住他,和声哄着:“小夏,别怕啊。” “我不怕了。”柳焱夏面色依然惨白,“下次,我会小心些,不在池塘边放牛。” “以后不要你去放牛了!”柳落雁紧张地搂住他,“二姐去,小夏还小,该是想玩就玩,想睡就睡,不用管这些事。” 柳焱夏摇头,“可是二姐会好累。” 柳落雁一下便觉得心头暖融融的,想想上辈子与弟弟打小一直吵吵闹闹,其实还得怪自己,没个做jiejie的样。其实,小夏本性淳良,是个好孩子。 柳焱夏喝过姜茶,又睡了一觉,晚饭前醒来时精神已好多了。全家人围着他,嘘寒问暖,这令他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仿佛这回摔下池塘也是值了。 沈秀英依然后怕的很,勒令他不准去放牛了。 柳落雁有些没脸见父母,当初自己还信誓旦旦,一定会把小夏照顾好。 见二丫头缩头缩尾,沈秀英也知她是太过于自责,两头都安慰了一番,一家人才用晚饭。 晚饭后,柳落雁听墙角,不期然又听见老妈唉声叹气,又在怪自己,不是怀孕也不会把家里的大小活都丢给孩子们。小夏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没心思活了云云。 柳落雁好想快快长大,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家人。 ---------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耽搁,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