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还不是大夫人惹出来的事儿,太夫人给长房的大老爷纳了位姨娘,大夫人心里不舒坦,却又拿太夫人没法子,便想着把咱们家老爷和夫人也拖下水,见天儿的埋怨太夫人不公平,说是大房有姨娘怎么二房却没有,太夫人于是给咱们老爷也纳了一位姨娘,这位杜姨娘的家里是前朝的门阀世家,虽说周朝灭亡了,他们家也跟着败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杜姨娘也算是个大家闺秀,人长得漂亮不说,还知书达理,为人处世都不错,更难得的是还挺有学识,是个才女,谁都知道老爷最是爱才,所以杜姨娘一抬进来就深得老爷的宠爱。” 宋清语见沈嬷嬷把话题扯到杜姨娘头上去了,怕她跑题歪楼越跑越远,便打断沈嬷嬷的话,问道:“姜姨娘跟杜姨娘又有什么关系?” 沈嬷嬷道:“怎么会没关系?当然有关系了。小姐您别打岔呀,听奴婢慢慢说给您听。杜姨娘不是一直很得宠么,不过老爷最是守规矩的人了,不管杜姨娘有多得宠,反正总不会让她越过夫人去,杜姨娘倒是一直听懂事儿,在夫人跟前儿小心伺候着,所以倒也一直相安无事,可是后来夫人怀了五小姐,王太医说夫人这一胎不稳,须得静养,这样一来,老爷只能天天去杜姨娘那里了,这位杜姨娘得了专宠,就开始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了,夫人恼她不懂为人妾侍该有的本分,便做主将姜姨娘收了房,结果没过多久姜姨娘就怀了小姐您,又后来杜姨娘也怀了七小姐。所以呀,小姐您说这事儿跟杜姨娘有没有关系?” 宋清语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发笑,这西院儿里从前上演的戏码可真是既狗血又八卦呀,而且,沈嬷嬷这嘴也确实太没个把门的了,这种事关夫妻生活的内院琐事,她居然也敢没遮没拦的就跟自己这种未婚的闺阁小姐讲,也幸好这里没外人,不然若是传出去,有她受的。 不过,大嘴巴也有大嘴巴的好处,打听消息不费力气,宋清语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于是又问道:“那我父亲宠爱姜姨娘吗?”父亲那么宠爱自己,搞不好就是爱屋及乌,但是,姜姨娘不过是一个划花了脸的婢女,有那么值得爱吗? “算不上吧,姜姨娘抬了姨娘后,倒是很少侍寝,反而是伺候笔墨的时候居多,尤其是后来姜姨娘有了身孕,老爷基本都是歇在书房里的,连杜姨娘那屋也不去了。不过老爷和夫人对姜姨娘倒是十分关照的,尤其是在她有了身孕后,也不叫她立规矩,也不叫她伺候人,只让她好吃好喝的养着,把肚子里的小姐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姐您生下来的时候可足足有八斤重呢。” 宋清语笑了笑道:“这么说来,姜姨娘倒是幸运,母亲和父亲对她都极好。” “可不是吗,姜姨娘还是婢女的时候,夫人就待她极好,就跟亲姐妹似的,只可惜姜姨娘福薄,去得太早了,若是她还活着,见到小姐这般懂事,不知会有多高兴呢。那会儿小姐还在姜姨娘的肚子里时,奴婢便时常见她隔着肚皮跟小姐说话,可见她有多喜欢您。”沈嬷嬷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宋清语见沈嬷嬷哭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心酸,又想起了再也见不到的mama,不由得红了眼眶,过了许久后才渐渐平复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姜姨娘是怎么死的?” “姜姨娘生产的时候难产,先前王太医看过,说是胎位什么的都是好好的,不会有问题,姜姨娘生产的时候倒是顺利,可是小姐出生后不过半个时辰,就突然说是血崩了,王太爷来看了也没能救得回来,就这么去了。老爷和夫人哭得可伤心了,后来夫人心疼小姐生下来就没了亲娘,就把小姐养在自己跟前儿,打小就宠爱得紧,比对五小姐还好呢。” 宋清语转开脸,将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随后勉强笑了笑道:“那我也是个幸运的,竟然能得母亲这般疼爱。”只是可怜了那位姜姨娘,拿命换来的女儿到头来却要叫别人母亲。 “可不是……”沈嬷嬷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见荷香一脸喜色地从园子里走来,于是便停了话头退到一旁。 荷香见宋清语和沈嬷嬷都在大厅里,于是忙加快脚进了屋,朝宋清语笑着行了个礼道:“小姐,刚才夫人屋子里的玉秋jiejie送了张帖子过来,说是女儿节时,由太后娘娘做东道,在宫中御花园里设宴,邀请各家未婚女子参加,小姐也得到邀请了呢。” 宋清语虽然也是宅得住的人,但是主动宅和被动宅性质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再加上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本就十分好奇,眼下能有机会出去走走看看,怎能不叫她欣喜若狂。不过她到底也是实际年龄二十六七岁的成年人了,平日里也总是以熟女自居,所以即便是她十分欢喜,神情却也是淡淡的,只是眼睛比平日里亮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母亲准我去?”宋清语问道,毕竟她还在禁足期间呢。 荷香狠狠地点了点头,满脸笑容地道:“这是太后娘娘下的帖子,谁敢拦着小姐不让去?” 沈嬷嬷在一旁笑眯眯地道:“那敢情好,恰好今儿做了那么多夏衣,想来不到女儿节就能送来,小姐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赴宴,看谁家小姐能比得过咱们小姐的美貌去。” 宋清语笑了笑,没有响应沈嬷嬷的赞扬,而是问道:“平日里这种宴会多吗?都邀请些什么人?有什么讲究没有?” 荷香毕竟年岁浅了,不如沈嬷嬷见识得多,所以只望向沈嬷嬷,希望她能回答小姐的问题,沈嬷嬷本就是个话唠,这会儿她有了显摆资历的地方,一张圆脸顿时笑得花儿开,得意地道:“小姐的问题可算是问对了人,奴婢自幼在侯府长大,对这些事儿可是见得多了。要说呀,皇宫内院设宴款待闺阁千金,还真的不常见,上一回设宴是多久来着?哦,对了,上一回是先帝爷还在位的时候,那时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呢,据说设宴是为了给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上选皇子妃,后来呀,听说上官家的大小姐因为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被先帝爷和太后娘娘看中了,聘为皇后呢。” “等等,沈嬷嬷,当今皇后姓上官?大伯母也姓上官,她们是亲戚吗?”宋清语打断了沈嬷嬷的八卦,好奇地问道。 “可不是亲戚么,皇后娘娘是大夫人的嫡亲侄女儿呢。”沈嬷嬷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好像那位皇后侄女儿是她家的一样。 难怪大夫人敢在侯府里那么横呢,原来是娘家出了个皇后娘娘,难怪了!宋清语心中了然,笑道:“这么说起来,咱们侯府勉强也能算是皇亲国戚了。” 沈嬷嬷得意道:“哪里勉强了,咱们忠睿侯府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呢,小姐您是忘了,且不说二夫人跟当今的姜太妃是嫡亲的姐妹,小姐您跟四王爷是表兄妹,就说咱们侯府里出去的敏贵太妃,那也是不得了的贵戚呢,敏贵太妃虽然没有子嗣,但是与太后娘娘亲如姐妹,皇上对她可敬重着呢。” 宋清语原本只以为侯府有钱,却没想到侯府还这么有势,可以说侯府是跟皇家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她想了好一阵才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侯府跟上官家和姜家都是姻亲,但是上官家代表的是当今皇帝,而姜家代表的却是在野党四王爷,至于敏贵太妃,应该代表的是去世的老侯爷和尚且建在的太夫人吧,虽然偶尔发威也叫人害怕,但毕竟已经不是当家作主的人了。 也难怪二夫人姜氏争不过大夫人上官氏,姜氏的侄儿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说穿了也就是先帝庶出的儿子,而上官氏的侄女却是皇帝的正妻,当今的皇后,两者的地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即使四王爷再不得势,那也是王爷,比自己这个庶出的侯府小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不过宋清语并不打算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她想知道的是关于七夕宫中宴会的具体情况,于是笑了笑道:“原来我还有一个这般尊贵的亲戚呀,沈嬷嬷,你再说说关于宴会的事儿吧。” “哦,好,说宴会。这宴会呀,据奴婢猜测,太后娘娘不会无缘无故的弄这么大的场面,八成又是为哪位皇子选妃。不过,皇长子如今才五岁,不至于那么急吧,要不就是给仁亲王和四王爷选妃,对对,就是这两个,这两位王爷至今还没娶王妃呢。” “仁亲王是谁呀?”宋清语问道。 沈嬷嬷面露鄙夷地道:“就是当今皇上的胞弟,以前是五皇子,后来皇上登基了,封了亲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正儿八经成亲。” 宋清语笑道:“沈嬷嬷好像对这位仁亲王有偏见哦,四王爷不是也还没成亲么,四王爷的年纪总比仁亲王的大吧?” 沈嬷嬷道:“那怎么能一样,四王爷可是有学问得紧呢,哪里像仁亲王,谁不知道他是京城四大名枕,一看就是绣花枕头……”沈嬷嬷说到这里脸色就变了,方才的洋洋得意或是鄙夷不屑都收敛起来,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来,就连站在旁边听得兴致勃勃的荷香也都变了脸色,有些惊惶地看着宋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