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子都飘散着桂花的香气,迎面的风也夹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一直沁入到皮肤骨髓里。四岁零几个月的淑冰正在和奶妈玩笑着,飞快的跑着跑着,一路的笑声仿佛要将枝头上的花朵也要颤落下来。 “小格格,慢些,别摔着了。”丽嬷嬷在后面急忙喊着。 淑冰回头笑道:“嬷嬷快来抓我,快来抓我呀。”她又笑又跑直到累得喘不过气,直到她撞见了一个人。淑冰再也不笑再也不跑了,她紧紧的抓着奶妈的衣裳,紧紧的躲在奶妈的身后。 丽嬷嬷忙行礼:“福晋吉祥。” 幼君看了一眼躲在后面的淑冰,她又不是什么猛虎饿鬼为什么每次这个丫头片子见了她就要躲着远远的。丽嬷嬷轻轻拉了拉淑冰的衣裳说:“小格格,快给福晋行礼啊。” 淑冰睁着一双眼睛看了一回,轻声对奶妈说着:“嬷嬷我们回去吧。” 丽嬷嬷急忙说道;“可是福晋在这,格格你还没行礼。” “那么福晋会不高兴,会处罚冰儿,会处罚额娘吗?”淑冰眼中已经带着一股防备的眼神了。 丽嬷嬷吓得脸色都变白了,只好低声说道:“只要小格格听话,那么福晋就不会处罚的。” 幼君见这主仆两人嘀嘀咕咕的夜不知商量什么,幼君说了句:“你们商量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丽嬷嬷忙摇头:“回福晋,没有说什么,奴才正教给格格礼数呢。” 淑冰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奶妈接着又看了几眼幼君,最后怯怯的上前了几步,规规矩矩胆战心惊的行着奶妈教的礼仪,口里还是奶声奶气的话:“淑冰给福晋请安了,福晋吉祥。” 幼君心想若她不是个小孩子见了这光景早就要发火了,她的眼神也变得友善不起来,冷冷的说着:“嬷嬷带着格格回房去吧。” 丽嬷嬷才如逢大赦的抱着淑冰慌慌忙忙退了几步,最后一溜烟的离开了园子。 “你说,那个小丫头是不是故意和我找不开心,还是我欠她的,见了我就防备成那样,好像我要吃了她似地,我果真就长得那么可怕么?”幼君心里发狠,将手中的一块绢子已经揉成了一团不成形状。 宝娟忙道:“福晋息怒,身子要紧。再说福晋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也不值得。” 幼君冷笑道:“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成了她后妈了,可恶的是她亲生母亲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一成亲就将这么大的一个孩子往我身边一推。我成什么呢?”幼君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知道最近变得很是急躁,总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宝娟慌忙看了看周围没有别的人才急忙和幼君说:“福晋怎么说这样的话,让人听见不是要说福晋肚量小不容人么。” “我要什么风度,还在乎什么。我不要,不要别的女人心里也装着她,你知道吗,宝娟那仿佛是对我讽刺,对我的自尊进行无情的践踏和侮辱。”幼君后世的独占欲涌上了心头使得自己更加暴躁,仿佛将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以后就轻松了许多。 宝娟在跟前说:“虽然是在自家的园子里,可是若让旁人听见了传出去福晋的脸往哪里搁呢。怎么姑娘做了福晋就和以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呢。” 幼君惊疑的看了看宝娟:“是吗,我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软弱?” 宝娟摇摇头:“以前福晋是个沉静的人,将一切都看得云淡风轻。只是进了这个府仿佛福晋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幼君喃喃自语:“云淡风轻,我可以一笑置之,也假装做个贤惠,或是也学八嫂那样一不如意就指天骂地将府里闹得人仰马翻,大家都得不到安宁,或是学四嫂那样做个忍让大度的女人。可我是幼君,尽管前面还有兆佳两字,我怎能去学别人,就算体内住着两个灵魂还带着那些奇怪的记忆,可我究竟该怎么做,没人能告诉我。”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得不到一个答案。 后面的几句话宝娟怎么也听不明白,她没服侍过有身孕的女人,也从不知道怀着孩子的女人性子是这么的古怪。这个女子真的还是她跟了十几年的兵部尚书里那个养在深闺文雅端庄娴静的七姑娘吗。宝娟心中也开始疑惑了。 幼君歇斯底里发泄过后她突然看见从林子里走出一个浅衣女子,女子手中有几枝才摘下来的桂花。 “奴才给福晋请安。”石佩珍屈了屈身子,她一身都带着桂花的香气。 幼君万没想到这园子里还有别人,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可最终还是给一个丫头听了去,一个不像丫头的丫头,幼君显得有些慌乱,为刚才喊出的话有些后悔,只是已经收不回去了。她端着脸冷漠的看了佩珍一眼,故作镇静的说道:“你躲在里面做什么?” “回福晋,奴才本想带着鲜花回去放在书房里养着,不曾想……”佩珍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书房里书香有墨香你弄了桂花去不是都乱了么?” “带进去外面的一点气息,读书的人心情也会好的。”佩珍谨慎的说着。 幼君冷冷的打量了她几眼,冷哼了一声便和宝娟离去了。佩珍站在原地目送着幼君远去的身影,刚才幼君吼的那些话句句落在了佩珍的耳里。哦,自己不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做丫鬟做奴才,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主子的事干涉不了。佩珍低头嗅着手中的桂花,一步步出了园子。 幼君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安静下来好好做一件事,本来想好好的读几篇诗给肚里的宝宝听,可才读了两句幼君发现再也无法坚持,最后负气的将书一扔,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呢。她抚摸着肚皮暗自对未出世的宝宝说道:“我怎么就这么无助呢,是不是因为你要出来了,让我更加恐惧。可我又必须生下你,因为我需要你,我相信你的到来会让我更加坚强。” 幼君轻轻一叹,外面的人说:“侧福晋请安来了。” 幼君道:“我知道了,你让她回去吧,我想静静。”她走到窗前,开了窗子,夜凉如水,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快要中秋了,月圆的时刻。幼君望了望窗外,看不见一丝月亮的影子。她心中有些失望,看了看桌上的烛台,被外面的风一吹烛光跳跃着,仿佛随时要熄灭一样。 她想回头喊人却见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幼君便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外面的风,仿佛还夹杂着桂花的香气。她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味道渐渐的近了,如此的熟悉,那不是桂花的香味,是沉香,她闭上眼睛也能闻出来的沉香。直到她感觉后面有人紧紧的将她圈住,手放在了她隆起的肚皮上,幼君身子一颤,她以为这是幻觉。当她抬头看见了墙上两个人的影子,幼君才惊慌的回头去看他。 “站在风口做什么,小心着凉。”胤祥言语温柔。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是我在做梦?”幼君自己也变得不确信起来。 “我都真真切切站在你面前了,难道你还没体会到吗?”胤祥故意将鼻息喷吐在幼君的脖子上,幼君怕痒便笑了:“你这样一声不响的就突然回来了,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你要什么准备,难道还要去迎接我不成,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胤祥板正了她的身子,离开了好些日子他要仔细看看跟前这个女人有没有什么变化。 “不是说要到月底才回来么?”幼君还是不相信,这肯定是梦。 “我哪里等得到月底,早就想回来了,怎么你不高兴?不是还有人在写给我的词里说什么‘相思血泪’原来是哄我的。”胤祥故意说着。 “我哪里……”幼君捶了捶胤祥的胸:“你这么突然出现怪吓人的,是不是回来看一眼或是要拿什么东西立马就要走的?” “谁说要走的,我一到家连坐都没坐你就赶我走,好狠心。” 幼君突然眼中蓄满了泪水立即钻进了胤祥的怀抱,在他的怀中幼君更加显得脆弱和无助:“你真回来了,真回来了。我还以为自己要过一个孤独的中秋了,谢谢你还想着这个家,谢谢你赶回来与我们团聚。” “傻子,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们。我想你,也想你肚中的孩子了。我再耽搁些时候我们的孩子就出来了。我没在你身边,你会害怕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害怕?” “你那么胆小,老天打个雷你也会怕。我都知道呢。”胤祥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他是太想念家中了,二十一年来,头一回这样牵绊自己的心,让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放不下。 幼君紧紧抓住胤祥的衣襟,她日思夜想的人啊,终于回来了,可她真怕自己一松手跟前的人就不见了,也害怕天亮之后才发现是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