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家的中年男子对苏栗无声注视时,原本因陈掌门欣赏苏栗引起的哗然随之行至石柱下而忽然沉寂了,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别样的凝滞,好似连空气都凭添了一丝紧张——是这一刻,众人几乎都联想到苏栗修为与龄骨上的疑点,不约而同的屏气凝息,怀着隐隐的期盼又生怕与心中期盼相悖的心思,“修真界资质决定一切,就算惊鸿一剑技惊全场又怎样?只怕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众人如此想着,除了基于资质的事实,更多源于四大门派收徒的名额。 同天下所有的掌权者一样,四大门派要让世家为之马首是瞻,一方面特别招收世家子弟为徒,一为以示与之荣耀,一为让世家安心;但另一方面,世家子弟从小被受之的家族观念,又让四大派不得不防。因此,每一次鹤夷山选徒,无论这一届世家子弟资质如何,其入选人数都是定额,不会因资质偏差入选人数减少,也不会因资质偏优而人数增加。 也就是说,苏栗的入选将导致原本不多的名额被占,而一旦四大门派选徒名额足够,后面尚未参选的世家子弟就算资质再好,也不会入选,除非是像萧瓉那样得天独厚的天资才可能破例入选,可像萧瓉这样的世间又有几人呢? 一番心思之下,利益驱使之效,场中已经冷凝的空气继续一分一分地沉下,盯着苏栗的目光也渐渐的愈来愈沉。 场上的苏栗心跳如雷,呼吸不顺,她也不知是自己太过紧张,还是受了这紧张的空气影响,方及至石柱之下,身体便蓦然一僵,刚压制下的不安,又不受控住的在心头盘踞。 “其实从四灵根变成五灵根,苏家那边固然会产生怀疑,但是自己推说不知道,这样就算不能打消苏家的怀疑,但也终归是怀疑罢了,毕竟五灵根之差众所周知,又岂会有人愿意从四灵根变成更差的五灵根,即使四灵根、五灵根都有废灵根之称。” “可是就算过了灵根变异这一项,自己这样的废灵根资质,如何能入玄天宗的眼?到时她又该何去何从?难道真让张嬷嬷带着自己和母亲逃离苏家?” 苏栗这样又自我安慰又担心的想着,其实细一看便知,苏栗心里说到底最担心的还是落选,更担心今日落选后将要面对的联姻,她知道以叶氏的为人来看,若在参与选徒之前联姻人选还可能有变,但在苏家牺牲掉一个子弟进入四大门派的名额后,联姻的人选绝对非她莫属! “测试仙资,需背抵石柱。”一旁手拿测试玉盘的男修见苏栗同许多世家子弟一样,盯着石柱踌躇不前,只当苏栗也是不明白如何测试资质,于是从善如流的解释道。 一语将之唤入现实,她已无时间再踌躇了。 苏栗咬了咬唇,动作有些僵硬的依言而行。 见状,那名男修立马拿起手中玉盘往凌空于石柱之巅的金圈一对照,石柱变化立起,玉盘上资质如何顿显。 没有意外,乳白色的石柱上只往上升起一抹极少的青色,是今日已测的五十二人中生出青色最少的一个。 石柱之巅泛着金光的金圈中,四种暗淡的杂色忽现忽闪,近乎有被金芒掩盖之势。 几乎在这石柱变化的同一时刻,场中紧张迫人的气氛瞬时瓦解,众人心头一松,也这一松之余,“哧——”地一声嗤笑在场下不时冒出。 听到隐于场下的各种嗤笑声,这一次苏翎没有为苏家颜面无光愤怒,她只静静地立在苏家七名子弟之首,孙存身侧,看着苏栗微微一笑,笑颜如花,灿若朝阳。 苏羽亦未在乎周边,只皱眉最后望了一眼苏栗,便移开视线,目光不着痕迹的游移在玄天宗与凌云门两大掌门之间,半晌终是眼睛一闭,再是睁开,只盯着凌云门的王掌门,就快到她了! 心念毕,场上也选徒也进行到最后一个阶段,苏栗已跪回场中,测试资质的男修开始高声念叨:“苏栗,苏家家主嫡幼孙,年十一,木、水、火、土四灵根,练气期第三层修为,陈掌门可是收入玄天宗门下?” 什么? 是四灵根!? 不是五灵根!? 几乎已认定会测出五灵根的苏栗闻言猛然一震,下一瞬,不可置信又惊喜之情瞬间遍及全身。 太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测出她的是五灵根,但这样不仅可以不引起苏家的怀疑,最重要的是不是最差的五灵根而是四灵根,那就意味着入选玄天宗的机会又增加了一分! 忍不住地,苏栗就要喜形于色的抬头向测试资质的男修看去,好似想要确定这男修说得是真的,而不是她的幻听,便听陈掌门的声音自头上响起,“唉,果然是四灵根……” 一声略带惋惜的幽叹,声音不大,极是平常,然落入苏栗耳中却好比一个霹雳重重砸来,不仅生生止住了她抬头的动作,也让她欣喜的心扉瞬间跌落谷底,失望溢满心口。 看来还是不行…… 苏栗吸了吸忽然有些酸涩的鼻子,身心却莫名地一松。 这样也好,不入玄天宗,也后也不用再何苏家虚与委蛇了,还可以早日去游览大江南北。 不过,宜早不宜迟,今日回去就需与张嬷嬷商量一番,未免夜长梦多最好尽快离开。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苏栗自来这个世界,种种现实让她早已习惯性的如此。这一刻,没了如玄天宗的希望,她已然退而求其次,开始为后面做打算。一时便心神一分为二,一边等陈掌门宣布她落选,一边不停地思考如何安全离开苏家之策,却不想陈掌门还未开口,凌云门的王掌门已一派仙风道骨的捻须评道:“确实可惜。剑修一脉,乃我众修之最,却正因为最,修剑不像其他修道以功法精进修为,而必须修出自己的剑心与剑意方可,也才可称为剑修。方才此女仅仅一招便有如此大的威力,甚至实力强劲堪比筑基修士,可见她已修出自己的剑心与剑意。” 说到这里,王掌门忽然看了一眼苏栗,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口中百般感叹,“传闻真正的剑修可越级与比之高阶修士对阵,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修士之间,不说练气、筑基、金丹……等一大阶的差距乃修士与修士间不可跨越的鸿沟,仅每一大阶中的一小阶之差也是千里之差,因此修士遇上同阶修士尚可一战决胜负,若遇上高一阶哪怕只是一小阶的也只有认输的份,除非另有法宝助阵,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低阶修士大胜高阶修士的。 重华派的孟长门生得孔武有力,不知可是相由心生,他也一贯喜好武力,成为一派掌门之前更是常与修士斗法挑战,此刻一听王掌门所言,不等王掌门将话说完,便直接将话头拿了过来,将王掌门未道完的话逐一而道:“远古至今,有多少天资出众之辈亦未领悟出自己的剑心与剑道而沦为常人,此女小小年纪便能炼出自己的剑心剑意,可见必是心性通透又坚毅之辈。若她的资质再稍好一些,以后成就必定非凡!如此确实可惜了。” 王掌门确实这样做想,但凌云门比起其他三派更切合苏栗前世的道家,自然更贴近天地万物平衡一说,于是笑道:“修真之路本是困难重重,修士修道又是逆天之为,若真让小小年纪便参悟出自己的剑心与剑意,再给她好的资质,岂不是逆天之举?要知许多人穷极一生也不能有自己的剑心剑意成为真正的剑修! 说着,又看了一眼苏栗,似在思量般沉吟道:“修剑一道力量无穷,又幻化多变,以后成就难用资质评断,所以此女虽是资质普通,但以后也难说……” 言犹未完,王掌门已停了话头,看着苏栗的目光依然暗带可惜,即使修剑多变数,可让废灵根成才,但既然说是变数,便是难测,又岂能保证定能成才,若不能成才,终其一生也只能困于练气期。 王掌门的可惜之言没有道出,但面上所言却句句正中陈掌门下怀,剑心剑意难得,此女竟然能修出剑心剑意,即使资质差了又怎样?以此女修剑一道上的悟性,依靠剑心剑意对剑修的逆天想助,不定有一天成就非凡,即使只炼至筑基期,也可为宗门凋零的剑修一脉增添新血,不至于旁落得太过难过。而就算不成,玄天宗也不过多了一个弟子罢了,还是一名女弟子,就算是四灵根的低劣资质,收为弟子又何妨? 陈掌门当下呵呵一笑,道:“二位师弟一劲道此女于修剑一道悟性极高,我若不将她收为弟子,岂不是让明珠蒙尘?” 王掌门一贯的捻须笑道:“陈师兄哪些我等进言,贵派传承祖师乃剑修大能,师兄岂能让如此于修剑一道上有天赋的弟子溜走呢?” 陈掌门但笑不语,算作默认。 是呀!鹤夷仙君坐下大弟子,玄天宗真正的开山祖师不就是一位剑修么? 如此,修剑一道之于玄天宗自然意义重大,又加之如今剑修凋零,许多少年一辈更是不知剑修,这样情况下苏栗即使资质再低劣,只要能表现出于修剑一道上的天赋,拜入玄天宗根本就是十拿八稳!何况以四灵根的资质,能在十一稚龄修为至练气期第四层,说来也不可谓不是天资聪颖之辈。 一霎间,众人恍然大悟,看向苏栗及苏家的目光妒羡加交,更有甚者暗悔自己为何不以修剑入道,竟让苏家一次入有两名子弟拜入玄天宗! 但不论场下众人如何不甘,陈掌门依旧说道:“虽是于修剑一道上天赋极高,但剑修之路实乃险阻重重,就先做外门弟子吧!” 闻言,授予玄天宗身份腰牌的男修会意,从小童捧盘中拿出一块代表玄天宗外门弟子的白玉腰牌亲手递予苏栗。 苏栗恍然在梦,直至细如凝脂的白玉腰牌落入手中,冰凉而滑腻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她才感觉这一刻的真实——她被选上了,她被南极修真界第一门派玄天宗选为弟子了! 苏栗激动的紧攥腰牌,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是掩也不掩不住的欣喜。 看着苏栗大喜过望又激动万分的接过玄天宗外门弟子的腰牌,陈掌门满意一笑,看来此女虽是世家嫡出子弟,但将来对宗门忠诚不会比家族少,于是也吝啬的许以美好未来道:“你也是我玄天宗剑修一脉的弟子,切记不可因悟出剑心剑意而过骄,争取早日筑基成为我派内门弟子!”在玄天宗,凡外门弟子修为至筑基期便可自动成为内门弟子。 以四灵根资质想成为筑基修士,可说是难于登天,但陈掌门如此之说,又特别鼓舞一番,不管苏栗是否能筑基成功成为内门弟子,至少此刻陈掌门对苏栗是看重的。 眼见如此,众人饶是再不甘一个资质修为都如此低下的人拜入玄天宗,此刻却也不得不正视一件事,苏栗已是玄天宗弟子! 换言之,苏栗已在玄天宗的庇护之下。 李家那名中年男子不由皱眉,看向苏栗的目光愈加阴沉。 苏栗自然不知背后的阴鸷目光,也未去感受这一刻落在身上的嫉妒,尤其是苏家除苏翎以外的六名弟子的嫉妒,她只是真让陈掌门这一句话鼓舞了,或许还有看到未来希望之由,她当下强压激动,郑重应道:“是,弟子定当不负掌门重望!” —— ps:晚上还有一更,以后日更。更新时间晚上8点——2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