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竟被老夫人相中,这消息对顾宛华来说不可谓不惊怒。 对秋兰这婢子,她从来也未放松了警惕,可终是让她攀得了高枝啊…… 这一刻,顾宛华心中确实有些气恼了,便这么个前世谋害自己的凶手,尚且还未能得到惩罚,便已活的逍遥自在,这若换做任何一人,定是要懊恼万分的。 今后若脱离了她的掣肘,那人定会更加如鱼得水。 这般想着,她面上抑制不住的有些发沉,脚步也加快了些许,她要亲自问一问张mama,这婢子是如何引得老夫人在意的! 便在刚出拱门时,迎面便与顾宛菁撞了个正着,今个她却没心思与顾宛菁周旋,低低叫一声三姐,正欲抬脚,面前便一暗,对上一脸漠然的顾宛华,顾宛菁面色登时难看至极,“怎的见了我便这样无理?” 每每对上二姐,她便微笑相待,虚伪至极,便对上四妹五妹也定是要攀谈片刻的,怎就这般不将她放在眼中!刚自杂院搬出时,她分明不是这样的! 若这样还不足以让她气闷,方才自仆从处听来的消息更让她浑身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上前一步,她挑衅地盯着顾宛华,“莫以为我不知你打得什么主意,将那丫头送去祖母身边,妄想借此讨好了祖母!” 深吸一口气,顾宛华微笑道:“三姐这话实是莫名,那婢子……” 不待她话说完,顾宛菁便冷冷笑道:“meimei或许还不知,你那婢子早便不将你认做主子,自春平叛我起,那婢子便夜夜来与我回报呢,可惜,你那婢子不得我欢喜,早便被我轰去了呢。” 眼瞧着顾宛华面色青青白白,她心头便舒坦万分。 对,她想看的便是顾宛华这般模样!听了她那番话,这人半晌仍未回过神,她便知这事与顾宛华来说是个甚重的打击。 顾宛菁神色间愈发轻蔑了,在顾宛华尚在呆愣中,她已抬起下巴,神情中满是了若指掌的自得,“想想meimei也甚是可怜,好容易将那丫头送去祖母跟前妄想日日讨好,谁料却是个吃里扒外的奴婢,一番如意算盘可要落了空!” 顾宛华静静盯着地面,好一会才一抬头,朝向顾宛菁,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多谢三姐提醒,秋兰是个有志向的,只要今后一心侍奉祖母,我便安心了。” 顾宛菁口中所说之事于她来说并不觉意外,现下做这般姿态,实是对这三姐的纠缠感到无奈,今日她心情不佳,不愿再与她周旋,只想速速离去罢了。 顾宛菁面上一晒,心道:她方才还那般吃惊,现下分明便是故作镇定。 不过,她很乐意瞧见顾宛华挫败的模样,不仅如此,她还要再火上浇一把油,她可未忘了这六妹那时是如何当着姐妹们讥讽于她的。 她心中愉悦,便连怒火也平息了许多,当下,她虽微笑着,吐出的话语却阴冷无比,“六妹那婢女似是很记恨你呢,往后若是反过来咬上六妹一口,那才叫有趣。” 说完这句话,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便在离去之时,忽然哈哈大笑出声,好一阵子,带着讥讽嘲弄的声音远远飘了来,“嗳嗳,这事可真叫有趣,养了一只喂不熟的,居然还被蒙在鼓里,真真自作孽不可活。” 顾宛华冷冷一笑,她这三姐啊,难怪夫人不喜她,便在棠园外也敢这般跋扈,但凡得了些许旁人的秘密,她便要迫不及待地出口伤人,身为一个女子,竟然有着这般强烈的好胜之心,行事哪里还有半点分寸? 比之这倒行逆施的三姐,真正让她气恼的,还是秋兰那婢子。 然而老夫人既开口,此事已无可挽回。 由此可见,世事无绝对,今生不再重用她,便被自己遣去后厨,她仍有本事脱离了她手心另攀上高枝。 只不过再如何聪慧,她仍是任人差遣的奴仆,又怎知她能得意多久? 方踏进锦园,便听得前方花园一阵闹哄哄,一个声音艳羡地说道:“秋兰jiejie这下可脱离了苦海呢,日后可要常回咱们园子来瞧瞧小姐呢。”对她们这般卖身为仆的婢子来说,能够被提拔为大丫鬟便已是无比幸运,更遑论是老夫人身旁伺候的,只不过这却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她们一干人等虽与秋兰交情不深,却也同处了数个年头,今个她离去,新主子又是老夫人,不少奴婢便也主动一路相送别。 在众婢子的期盼中,一个冷清的声音徐徐道:“巧云meimei想多了,原本我便只是后厨下仆,如今虽去伺候了老夫人,想来六小姐对我也没甚挂念。”这话便有些抱怨的意味了,众人自是知晓,秋兰原先是不得重用的,分明便是大丫鬟,却不知怎的惹了小姐厌烦,这才送去了后厨呢。 在众婢子七嘴八舌的宽慰声中,顾宛华怔了一怔,方才那声音可还是秋兰?听起来明明还是那个声音,似又有什么不同了。 是了,那语调中比平日多了几分自持与凉薄。 在婢子中,倒显得更有身份了呢。 很快的,那一行奴仆绕过树丛,转眼便出现在她面前。 对上顾宛华,秋兰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愕,很快她面上便平静下来,略低了低作势一福,笑道:“老夫人遣人唤了几次,却是唤的急,奴婢便未能与小姐您辞行。” 这么一句简单的解释,其中甚至连请罪的意味也无,她便这般说出口了。与以往的谦卑不同,这一次,她满眼都写着得志的轻快,哪里还有昨日半分凄苦的模样? 顾宛华淡淡一笑,说道:“我自是不会为这点小事怪你,秋兰可知,得知你要走,方才这一路上我便难过不已。”微一笑,俏皮般地,她道:“只盼着待开了春,老夫人离去时仍能将秋兰你还于我呢!” 秋兰抿了抿唇,声音却是放低了几分,弱弱回道:“小姐大恩奴婢万不会忘,今后虽不能侍奉小姐,却也断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顾宛华扬起唇角,不再理会秋兰,提步向园中走去了。 秋兰这婢子,前世她便是个有野心的,若非如此,又怎会被顾宛芝以利益驱动为她办事? 惯于作可怜状迷惑旁人以博得同情,同时她又是个十分能隐忍的,这样一个真真正正的小人,心中便只有自己,哪里会有主仆之情。 这么个叛徒,前世谋她性命这笔账还未算,自己又怎能让她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