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方进府中,四姨娘身边伺候的秋香便急匆匆赶来报喜,“姨娘,六小姐,方才刘mama薛mama一齐来了,夫人吩咐下来了,四姨娘仍搬去原先在府中的翠园。” 四姨娘娥眉一挑,喜形于色道:“这样快?原以为非要老爷今个夜里来了,夫人那才肯给个动静。”她不由轻哼一声,满意道:“熬了这么些年,可盼来了!” 她这般说着,秋香与秋兰面上都带了些喜色,夫人是最最见不得四姨娘的,如今痛快赏了新院子,多半老爷亲口发了话儿! 一行人匆匆踏进园子,便听得园中笑语晏晏,顺着长廊进了内院,原来是巧云与巧月俩丫鬟正跟几个婆子围城一团闲话着。 “今个咱们院子可真叫喜事多,不光姨娘搬院子,听说夫人连六小姐的月钱也抬了呢!” “若不是六姐儿前些个突来那么一场病,那翠园,早便搬去咧!” 说这话的是厨房粗使婆子刘氏,她未瞧见拱门下站立的几人,又兀自讥笑两婢道:“你们两个也别高兴的太早,王姨娘那泼皮性子,还不知能得宠多久哩。说不上哪日出言开罪了老爷夫人,赶去庄子上也是有可能的。” 一番话说的巧云两个面上都带了几分忧色,巧月素来便瞧不惯刘mama嚼舌根,当下便摇头道:“小姐与姨娘搬宅子是大喜事儿,刘mama怎就非说些丧气话儿不可?再说了,便是姨娘不得宠,总还有六小姐,老爷必定还惦着的!” “嗤”地一声,那笑容更加讥讽,“府中小姐俱是宛字辈儿,老爷若惦记她,怎连名儿都随意取个下人名儿?” 她话说到这儿,四姨娘脸色已阴沉的不能再阴沉,对这刁钻的刘婆子,她早已忍无可忍,说来刘mama也是府中老人,原先四姨娘失了宠,倒还拿她没辙,这会儿却想起这些年这老奴仗着后厨做事,明里暗里克扣了不少吃食,平日又惯爱说三道四,往日也就咬牙忍了,今个那话儿却偏让闺女听着了,她冷哼一声,一阵风似地长廊中穿过,快步进了亭子,扬声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这些年灶上没少摸了油水吧?吃着主子院里的饭,背后倒说起主子的不是?今儿便将话说个清楚,六小姐怎就是奴婢名儿?!” 四姨娘这般突如其来的出现,又冲进亭子脱口便骂,巧月巧云两个俱是心里发虚,慌忙退至顾宛华身后埋头住了嘴,刘mama也是一惊,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惊惶,想起老爷对四姨娘重新抬爱,她张了张嘴,刚想说几句软话赔个不是,一眼瞧见四姨娘眼中的厉色,不知想到什么,她仍如往常当面顶撞四姨娘那般,铁青着脸儿道:“不过随意说说的,姨娘生个什么气。”饶是如此,语气也比平日弱了三分。 “我呸!你倒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老爷小姐们也是你成日挂在嘴边儿戏说的?不过我院中一个粗使婆子,便是不受宠的主子也不是你个奴婢能随意编排的!”话说着,想起这么些年母女俩这院中所受的种种委屈,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脸上犹还带着泪痕,便忽地道:“来人!” 她不等刘mama回话便吩咐:“今个不教训是不行了,给我将刘mama吊起来狠狠打!” “是。” 这数道声音,却是自廊外整齐地传了进来,几个眼生的婆子丫鬟由外头鱼贯而入,刘mama当下便吓得白了脸,她哪见过四姨娘这般凶狠过?今个这阵仗竟像是要来真的,她当下心头便慌了,两腿一软,颤颤巍巍跌倒在地,呜呼哀求个不停。 顾宛华轻叹一声,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前世一模一样,前世便是这时,四姨娘气不过奴才们编排自己那俗名儿嫣红,方得宠便迫不及待将刘mama狠狠暴打一顿,险些去了半条命,又命人将她扔出了院子。 只这教训奴才的小事传到夫人耳中,她便不拿这当做件小事看了,第二日晨昏定省时便训斥了四姨娘一回,直指王氏恃宠而骄,便对一个四十开外的婆子也那般不留余地,毫不体恤下人。隔两日便指派了两个mama来,那朱mama徐mama得了夫人授意,成日变着花样四姨娘院子里颐指气使,便是眼瞧着四姨娘越发受老爷宠爱,成日也没个消停。 顾宛华可不打算这世仍让夫人轻易掌控拿捏着,当下,眼神触及那几个新拨来的婆子丫鬟,扬声道:“且慢!”她急急上前赶几步,轻扯一下四姨娘袖口,在她耳旁低低劝说着:“姨娘,这老妈子我也不喜,留着也是个多事的,今个当着那些个新仆的面儿,却也别闹大了,将她赶出去得了,往后眼不见她心不烦。” 乳娘张mama也上前劝说:“六姐儿说的是,往后院中不缺仆从,夫人今又拨来六个丫头、两个婆子。”瞧一眼垂首站立那几人,再瞧一眼四姨娘,终咬牙劝道:“大好的日子,姨娘何必为些小人置气,若传去外头,只当咱们今个得了势,专做给谁瞧哩!” 王氏面上微有动容,只她却不解气,仍想教训刘mama一回,却听此时六小姐已上前儿吩咐那几个新调拨来的奴婢们,“你们且先上翠园收拾打理,我跟姨娘一会儿便去。” 待新仆婢们鱼贯出了拱门,顾宛华才缓缓转身,一步步靠近仍抖抖晒晒的刘mama,在她身前五步外停下,冷冷道:“刘mama可知,对主子大不敬,按府中规矩要打了三十大板撵出府去,念你在顾府侍奉二十载有余,那顿板子便免了,只四姨娘身边却留不得你了。” 刘mama闻言猛地一抬头,惊疑不定般地瞧向惯常文静沉默的六小姐,她紧咬了嘴唇,神色欲言又止,四姨娘见她又要求情,重重冷哼一声,抬眼瞟向秋兰,她立时会意,叉腰上前,伸出一只脚美美踹她一下,斥道:“哼,不知好歹的仆妇,难不成六小姐免你一顿板子你还不愿?” 顾宛华不由轻皱起眉,秋兰向来是个察言观色极厉害的,又极善解人意,旁的不说,仗势欺人她便最拿手,起初那些年倒也安分,自个并不多留意她,自四姨娘得宠起,她便越发表现出色起来,前世便是今日,母亲见她是个护主伶俐的,便做主将秋兰秋香两个送了她,那时的秋兰,便是拿出一副忠心耿耿的外表骗得了自己的信任,她又生了一张巧嘴,让她一心觉得她是个极可重用的,想来前世有了这么个‘忠仆’,自己费尽了心机,每日里挑灯苦读,私下做一切怕都瞒不过自家二姐吧? 愚不可及,她实在愚不可及,便宠信了这么个里应外合取她性命的小人!前世自秋兰跟了她贴身伺候,巧云巧月便被打发成了二等丫鬟。死后她才得知,众丫鬟里,也只巧月那晚偷偷摸摸林子里替她烧了纸。 这一恍神的功夫,眼角便瞥见刘mama被秋兰重重踹的地上滚了几滚,她捂着胸口惨叫几声,却是慌忙低了头,敛去眼中不甘与恼恨,颤声道:“愿,自然是愿的。” 四姨娘眼眉微挑,见刘mama此时此刻低三下四的落魄样,哪里还有往日半分威风劲?她心头舒坦了许多,那股郁气顿时消散,这才转了身,对秋华点个头,满意道:“罢了,今个六小姐说情,便饶她半条命,你是个本分的,难得又伶俐,往后便跟秋香两个去六小姐身旁伺候吧。” 顾宛华轻笑着挽过四姨娘,“姨娘身边也该留个得力的,秋香便还留下伺候姨娘吧,我跟前也要不了那么些人。” 秋兰大喜,忙迈着碎步跟上,在她身旁落下半步垂首感激道:“奴婢定会好生伺候六小姐。”一抬眼,却扫见顾宛华目中不喜,她忙收去笑容,低眉顺眼退至顾宛华身后默默跟随着。 (恳求大家投一些推荐票票给本文吧,实在是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