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果袁世凯组建了新政府，东北名义上就要受到他的统治，一旦你们开战，限于国际舆论的压力，我们日本只能给予有限的帮助。”

“袁世凯与欧美各国关系良好，他也会让欧美各国给我们日本施加压力。”

“如果成立了南满洲国，自然没有必要听从袁世凯的命令。一旦你们奉系和袁世凯开战，我们关东军也可以直接参战，共同抵御袁世凯。”

“有南满洲国，是不是还有北满洲国？”张祚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岔开话题。

“光绪逃到怒虎山的事，想必大帅你也知道，光绪皇帝和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友谊很深，我们正在筹措，帮助他恢复皇位，建立北满洲国。”大岩泽说道，“大帅，你应该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对于这样的新国家，是十分欢迎和支持的。只要你答应独立建国，我们会立即加大对东北军的支持力度。”

“火炮，坦克，飞机，都会敞开供应。”大岩泽轻轻抛出一个诱饵。

“附加条件呢？”张祚霖不为所动，他孤身一人，开创了奉系如此庞大的势力，早已习惯了无数次这样无聊的谈判。

“开放边境，允许日本侨民自由旅行，经商。”

“开放所有的采矿权，允许日本侨民自由投资和开发矿业。”

“南满国必须保护日本侨民的安全，凡日本侨民和南满国民发生法律纠纷，一律移交日本关东军军事法庭受理。”

“将旅顺港和大连港以及周边地域，永久割让给日本，”大岩泽顿了顿，“说道，这两个小渔村，只是一个象征意义，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国内民众，让他们支持军部的决定。”

“作为回报，军部准备独立出资，修建一条从哈尔滨到大连港的铁路线，刺激东北经济的发展。”

“这就是全部么？”张祚霖冷静的问道。

“具体细节，我们可以慢慢谈。”大岩泽觉得，他已经足够宽厚了。

“我拒绝！”

大岩泽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张祚霖，你想清楚！没有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支持，怎么会有你的东北军！”

“就算没有日本人的支持，我们东北军，依旧会存活下去！”张祚霖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一刻，他终于回复了积压多年的土匪作风。

“呸”，一口浓痰吐到大岩泽面前。

“想要我分裂国土，想要我做遗臭万年之人，放你娘的屁！”

张祚霖站起来，说道，“想要战，那便战吧！”

说罢，他抽出手中军刀，狠狠甩在谈判桌上。

张祚霖已经走远，那把军刀，依旧插在谈判桌上，不住晃动。

大岩泽寒着脸，走出帐篷，田中英正坐在帐篷外的吉普车上，静静等待结果。

“结果很坏？”田中英丝毫不意外。

“是最坏的结果，张祚霖宁肯开战，也不肯有丝毫妥协。”

“北满洲国呢？”田中英继续问道。

“正在谈，光绪的实力弱小，估计不是问题，只是，一旦建国，所有的军队，都要由我们关东军来训练和管理，耗资很高，不像东北军，自身的战斗力也不错。”大岩泽犹豫一下，说道，“我认为还要继续争取东北军，哪怕条件再降低一些。”

“不必了，”田中英笑了笑，“我在奉天呆了很久，奉系的核心，就是张祚霖这个人，只要他一死，其他人，就是没有丝毫战斗力的软脚蟹而已。”

“除掉他？我们在东北的利益怎么办？”大岩泽说道，他很清楚，表面上看，是日本支持了张祚霖，实际上，是东北的资源养活了关东军。

“扶植一个新的代理人，不管是已经成为丧家之犬的吉林将军，黑龙将军，还是从东北军中分化一支出来，都是很容易的事。”田中英对培育代理人的事，非常的熟悉，非常的自信。

“现在除掉张祚霖，只怕关东军会很危险，东北军在边境集结了十万大军，战斗力还是十分可观的。”大岩泽犹豫了一下。

“这里当然不行，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和东北军消耗实力，每一个大日本帝国的士兵，都是宝贵的财富，不能浪费在和中国人的战争中。”田中英继续说道，“记住，罗刹人，才是我们真正滴敌人，满洲，中国，只不过是我们两家争夺的猎物罢了。”

“启动潜伏在奉天的间谍，报告张祚霖的行踪！”

赵四缩在情报教研室，看着不知何时，不知何人，放在她桌上的密令。

她咬咬牙，不用看，她就知道，这份密令的涵义。从关东军和东北军谈判的情报摆上她办公桌的一刻，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少良，不要怪我！不要怪我！”赵四咬着牙，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我不后悔，我永远不会后悔！”

是夜，谈判破裂，东北军全线撤回，波次滚动设防，关东军并未追击。

是夜，张祚霖端坐在专用军列中，看着窗外飞驰的树木，自言自语道“养鱼的人就要死了，鱼池就要垮了，鱼儿们，会怎样？”

是夜，张祚霖的军列驶过皇姑屯大桥，被日本特工事先安装的炸药，炸毁了桥梁，张祚霖被当场炸死，享年51岁。负责打捞的东北军士兵后来回忆，从事故现场看，即便在列车被炸飞的瞬间，大帅应该依旧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丝毫惊讶，没有丝毫挪动，好像事先就知道大桥会爆炸一样。

是夜，南下追寻田中英足迹的琳琅，和张少良，相遇在皇姑屯大桥。

“对不起！”琳琅看着一瞬间苍老很多的张少良，一时无语。

“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早。”在琳琅的记忆中，上一世，张祚霖是在国民党北伐之后，才遇刺身亡。

“陪我去见我爹最后一面吧。”张少良不见丝毫慌张，只有一脸的毅然和沉默。

大桥下滚落的车厢被打捞上来，面容严肃的军士，守候在侧，张少良和琳琅，同样静候在车厢外面。

四个军士抬着担架走了过来，担架上的人，面容依旧带着一丝坦然的微笑，只是心跳不再。

“敬礼！”

“鸣枪！”

数万枪声同时鸣响。

琳琅捂住嘴，大滴大滴的泪珠，再一次滚落。

张少良面容坚毅，没有半点悲伤。

张祚霖的灵枢，安放在铁路另一头尚且完整的半截火车上，琳琅和张少良，看着粗重的蒸汽机车慢慢启动。

一名机要官走到张少良和琳琅面前，敬礼，递上两个机密件。

“大帅登上火车前，嘱咐我务必将此信交给少帅。”

厚厚蜡纸包裹中，隐约可见“绝密”，“少良亲启”，“琳琅亲启”等字样。

张少良的信件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你是我的儿子！这是父亲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张少良终于撕破了坚毅的面具，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嚎啕之声，让周围军士也忍不住落泪。

琳琅展开信纸，只有寥寥几个字。

“做鲨鱼，不做鲶鱼，谢谢你！”

琳琅捂住嘴唇，再一次无声无息的哭了，她已经哭红了眼睛，也即将哭哑了嗓子，最终，无泪可流。

灵枢远去，琳琅跨身上马，张少良默默递上盒子炮和望远镜，这是当年张祚霖送给琳琅的礼物。

“琳琅！留下来，和我一起，为我爹报仇，好么！”张少良终于向琳琅发出了他不知多少次在梦里发出的邀请。

“傻孩子，报仇是你自己的事，像个男人一样，去吧。”琳琅擦干眼泪，策马南行，偶然的悲伤，并不能阻止她的脚步。

张少良望着琳琅南去的身影，终于做了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爹，我是你的儿子！”

是夜，赵四接到情报系统紧急传送的那封密信，标明“赵一笛”亲启的密信中，只有短短一句话，“孩子，做得好！”，赵四在情报教研室中放声大哭，从此与日本情报机关断绝关系。双方因何合作，为何断绝联络，始终成迷。

是夜，东北军接到张少良的请求，此时的张少良，只是奉天讲武学堂的一个督学而已，并没有继承他父亲东北军总司令的身份。

他请求！东北军从全线撤退，转为全线进攻旅顺关东军总部。

只有三分之一的东北军响应了张少良的号召，这些人，大部分是讲武学堂毕业的军官，张少良的学生。三万东北军再度出击，以疲倦之师，狂攻铁桶般坚固的旅顺港。日军仓促出动，调集全部兵力坚守旅顺港，死伤一万余人，旅顺港过半设施被毁。最终，在日军海陆空炮火的袭击下，缺乏重炮火力的东北军，死伤惨重。

张少良身受重伤，被手下军官拼死救回。三万精锐东北军，只余八千人撤回奉天。

是夜，奉天系五大虎将分崩离析，无一人拥护张少良。

张少良炸毁了兵工厂，带着八千残兵，带着他的讲武学堂的大部分教员和学生，北上辽阳。

是夜，北满洲国正式成立，传闻，被日军控制的傀儡皇帝光绪，长期被软禁在怒虎山。

是夜，袁世凯废除刚刚秘密接任皇位不足一天的溥仪，在直系军阀、皖系军阀和同盟会的支持下，建立中华帝国，自行等基，推行君主立宪制，向奉系，吉林将军，蒙古将军，伊利将军等各地割据军阀发出号令。

是夜，东北大乱，中国大乱。

是夜，神秘枪手借助运送伤员的日军军列，潜入内部空虚的旅顺，此后，一片混乱中的关东军司令部中，枪声大作，八名关东军高级将领被当场击毙，关东军总司令大岩泽不治身亡。日军追击东北军残部，彻底歼灭敢于反抗的八千东北军的计划，被迫中止。

是夜，神秘枪手肆虐关东军总部之时，田中英被部下强行送上东归日本的军舰，在船舷上遥望他生活了四年的满洲。

“中国，我会再回来！”

是夜，琳琅在海滨遥望那艘走远的军舰。

她微笑着冲这艘军舰挥手。

田中英，我们，会再相见！

是夜，一颗夺目之星，在天空爆散出最后的璀璨礼花。

是夜，另一颗新星，在这光芒之下，悄然升起。

——————————————————

ps：赵四并不是双面间谍，没有出卖任何人，希望我写的明白吧。

第一卷正式结束，今晚开始，开启新篇章。

第一卷写完，人好像散了架，这一卷，特别是最后这一个大章节，写的太苦太累。

马上开始写第二卷第一章，第一更已经三千多了，第二更，码多少俺就发多少，一千大家别嫌少，三千大家别嫌多。

就这样吧，然后，求收藏求推荐，各种求安慰求鼓励求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