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很久,找了很久,依旧没有头颅的消息。后来有人在灵崖山创立了御灵学校,他说在这山巅等待,就能够找回来。我便于龟长老守在山巅之上,偶尔我会去雪山,听听雪女说她正等待的那人;偶尔又会去山脚,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我努力发出和刑天大人一样的声线,替他看遍世间千年的变迁。 等待漫长而无声,流逝的无数人的生命后,我终于寻回到了刑天大人的头颅。他紧紧闭着双眼,神情痛苦而挣扎。我想那时候,他应该猜到是我换走了他的斧子吧。 我回到灵崖山山腰的那个山洞中,轻轻抚摸着刑天大人的头颅,看来人们说的没错,久别重逢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刑天大人,该回家了。” 我在御灵学院的藏经阁里,寻到了令刑天大人复活的办法。——地煞阵。九名壮丁,八名处女,剥其皮,挖其心,以稻草填充人皮后,将其布阵于八冲九煞,以他们的三魂六魄召唤出刑天大人的亡灵。我将刑天大人的头颅与身体,以我的毛发缝合上,便开始在周围镇子里寻找适合布阵的人选。 我一生未曾杀人,第一次杀人,便在一个雨夜的芦绵镇内。他是一个即将被征兵的男青年,强健的体魄令我想起了刑天大人,他有一个七十岁的老母亲。那个雨夜他跪下求我不要杀他,但一个区区人类的性命,怎么比得上刑天大人呢?我告诉他,他有着比照顾老母亲更大的重任,希望他能看得开一点。但他似乎并不懂,流着眼泪在临死之前向我叩首。 “哼,没出息。”我用我的第三只手,直直插入了他的心脏。温热的血液喷溅了出来,喷溅在我的脸上,我的羽毛上。那一刻我在想刑天大人的血液,曾经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温热呢?只是他现在已经干涸,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接着,我剥去了他的皮囊,带回了洞内,将心脏与稻草,一点一点填充进了他的皮囊。人类的生命真是脆弱啊,我在其中注入了一点法力,保证在启动地煞阵的时候,人皮不腐。 第二个人,是即将被卖去青楼替父亲还债的十六岁少女,妓院的老鸨给了她父亲一大笔钱,让他滚得远一点。我远远看去,那个少女满脸泪痕,似乎不那么情愿。在她房中,她打算上吊自缢。如此美丽的少女,与其浪费了你的生命,不如献祭于我的刑天大人吧,那么,就让我结束你的生命。同样,我剥皮挖心,将她带回了山洞。 而后的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我每天沉浸在杀人与鲜血当中,我一点也不害怕,爱总是可以让人无所畏惧的,不是吗? 终于,官府坐不住了。请来了敖鹏如歌等人,来探查真凶。我还得他们三个,若不是他们,恐怕刑天大人的头颅我还未必能找的回来。不过,我得快一点了,赶在他们发现之前,杀完还杀的人。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疯子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没办法,只好杀了他,以保我不泄露行踪。在这个过程中,有人竟然模仿我的手法杀害了自己的哥哥,这令我有些难以理解。一时间我觉得,人类的情感有些复杂,不过我也管不了这么多,接着杀人便是。 我的秘密好像暴露了,镇子里待不下去了。我回到了学院。那王洛似乎也发现了我的秘密,威胁我让他顺利毕业,不然就告诉龟长老。我觉得他有些太蠢了,让一个人永远闭嘴的方法,就是杀死他。刚好,我还差一个壮丁的名额,这何乐而不为?我诱惑他只身来到山洞,直直插入他的心脏。按照既定的方式,将他放在了最后一个煞位。 人齐了,我按照地煞阵中的咒语,缓缓念出。每一句话都是一个焦急的等待,等待刑天大人回来,等待邢天大人睁开那一梦千年的眼睛。 他醒来了,他认出了我,但我后悔了。那双眼不再是刑天大人坚定而温柔的眼神,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凶恶。当一个人不再是他的时候,我所做的这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虽然他的五官未变,声音未变,但他已经在我记忆中的刑天大人了。 “你是瞿如?”他有些疑惑地问着。我突然想起他用稚嫩的声音叫嚷着让我做他的灵兽时的模样。我伸出我的翅膀,想要抚摸他的手掌,就像初次见面时,他轻轻抚摸我的羽毛时,那样温柔的场面。但我错了。 他饥饿了上千年,他不再把我当做珍爱的灵兽,而是将我当做了食物。他抓住我,吞下我。 于是,我的一生在那一刻开始倒流,从我的出生到与他的相遇,这一切流转直到现在。我闭上了眼,一切都值得被纪念吧?我问自己。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刑天就是我的劫。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来到了北冥,原来我还依旧是上仙啊。我所有的回忆正在逐渐消失,我不再是我,我已化身为鲲,将在北冥继续我往后无边的岁月。我不再记得我,不再记得刑天大人,不再记得替他看过的千载春秋。 那一天,北冥下雨了。淅淅沥沥,下在了水里。天空飞过鹏的痕迹,它将要开始另一段生涯。它低头问道,“嘿,你是谁?” “我…是谁?”我抬眼看了看无边的水域,“我是鲲,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