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琪少爷跟着巧姐儿去刘姥姥家蹭饭吃,到天黑时才回家,他以为老爷要紧逼着询问退婚的事情,奇怪的是,刘员外非但没有再提退婚,反倒和他商量,要趁早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爹、娘,琪儿没有听错吧?” 刘夫人干咳一声,示意靖琪去身边坐下,搂着儿子的肩膀笑道:“娘知道你喜欢巧儿姑娘,这两天丢了魂似的泡在王狗儿家,所以,替你向老爷求情,老爷已经答应,只要你肯一心向学,别误了春闱,就让你娶了巧儿姑娘,大后天就是好日子,你若没意见,明天娘就去跟刘姥姥和平姨娘商量,给你张罗大聘的事情。” 事情来得太突然,靖琪少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似笑非笑的追问道:“你们不是在消遣琪儿吧?贾府又复官了?” 刘员外把脸一沉道:“说什么混账话呢,你娘和你说正事!夫人,别张罗了,让他退婚好了!” “别,爹爹,琪儿不是那意思,我答应,只要给我娶了贾巧儿,明年我一定考取功名,不就是个举人吗,我保证,名列头甲。” 刘靖琪简直喜出望外,不等娘老子把话说完,就奔出门去,要把喜讯告诉巧儿。 刘姥姥听说巧姑娘很快就要大喜,也是大喜过望。那日刘员外来这里一番吵闹,平儿原以为这门婚事就算完了,可是,巧儿自己没事人一样,也就不好多问,这会儿却听到靖琪说后天就要迎娶巧儿过门儿,由于忌惮刘夫人的狠辣,平儿犹豫道:“姑娘,两家都闹成这样了,我心里很有些不安……” 这事情也出乎巧儿的意料之外,背着平儿和刘姥姥,悄悄儿问靖琪少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依了你?” “别问这么多,你只说高不高兴?”靖琪认定巧儿姑娘心里喜欢自己,是十分愿意嫁给自己的,所以,嬉皮笑脸的贴着耳朵逗她道:“本少爷有言在先,若再敢对本少爷动粗,我一样会休了你!” 巧儿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刘员外夫妇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心里这么想着,也不好多问,只是觉得此番卯足了劲儿要对付赖彩萍,结果一拳打在棉花包上,霎那间意兴阑珊。 刘员外得知巧儿已经应下婚事,便进城找王仁商量大聘的事情,赶巧,王仁和贾家三少爷贾环,正拾掇得整整齐齐,要去参加一位姓将的大爷的婚礼。 王仁并不知道贾府被抄家的事情已经穿帮,还在刘员外面前炫耀自己的关系背景,洋洋自得地对刘员外道:“你知道今天结婚的蒋大爷是何许人也?说出来吓你一跳,那公子名义上是个戏子,实则是忠顺王爷最宠爱的娈童,名叫蒋玉菡,王爷对他是言听计从,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的。” 对于王公贵族们玩戏子的事情,刘员外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不知详细,当下来了兴致,也顾不得说巧姐儿的事情了,只是好奇的打听到:“既然是王爷的心上人,怎么敢背着王爷娶亲去?” “这里边的故事就复杂了,蒋大爷原是我家二哥哥的旧相好,如今娶亲用的房子,还是当日为了和我二哥哥会面方便,特意置办的,现在二哥哥出家做了和尚,蒋大爷听说他的贴身丫头花袭人要嫁人,也是看在和二哥哥的旧情上,娶回家养着,算是对二哥哥的一点念想。” “环哥儿还是这么口没遮拦,尽胡说什么!”王仁惊出一身冷汗,蹙眉制止他继续瞎掰。 想起当日贾宝玉挨打,链二奶奶等人都怀疑是贾环告的密,王熙凤堵住赵姨娘一顿臭骂,害贾环吃娘亲没头没脸的唠叨,现在心里依然不忿,所以,乌眼鸡似地瞪着王仁道:“王大舅这话什么意思,当年二哥哥挨打可是和我没相干的,听说是忠顺王爷亲自上门问老爷要人,让交出琪官儿来,二哥哥咬死不认,这才被打个半死。” 王仁找了件宝蓝色马甲穿在袍子上面,指着贾环对刘员外道:“员外休得听他胡说,蒋大爷娶亲,正是忠顺亲王恩宠,连婚事都是王爷亲自派人打点,你只管跟我们去打秋风,包你吃喝得痛快,说不定将来我外甥女婿入仕还用的着这个人情呢。” 有结交权贵的机会,刘员外自然不会放过,当下问道:“既然是去贺喜,总不好空着手吧?等我备份贺礼,写个拜帖再去。” “备什么贺礼,不如就送几十两银子吧,我替你亲手交上去,算是随个喜,先认识了,以后见面好说话。” 刘员外听王仁如此说道,便从兜里摸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来,王仁顺手从书案上取了个红包封上,让刘员外自己写了帖子,由王仁装在兜里替他介绍蒋大爷认识。 贾环见刘员外如此好骗,肚子里暗笑,那琪官儿虽是戏子,却最是清高孤傲,当年薛蟠大爷成千的银子也打动不了半点,又怎么会把这点银子看在眼里。 三人当下去城南蒋玉函家,新妇正是花袭人,被花轿抬进门就寻死觅活的哭闹不停,蒋玉菡正在内院里安抚袭人,所以,王大舅虚去转了半圈儿回来,说是已经见过蒋公子,贺礼也代为送上,蒋大爷请自己代为招待刘员外云云。 说着话儿,早有冯紫英几个在那边儿喊叫,王大舅忙带着贾环和刘员外去他那一桌子,由于早有几个戏子陪着,座头不够,贾环和刘员外只好站在王大舅身后,看起来,就像是他的跟班儿一样。 没有见到什么忠顺王爷,蒋玉菡毕竟只是个戏子,王爷再宠爱,也是不好公开抛头露面的,倒是京城的一些公子哥儿们儿都来捧场,少不得带着自己家里的优伶,饮酒唱曲儿十分热闹。 冯紫英身边的女戏子本是王仁的旧相好,因王家如今大不同前,便只做陌生人一般,不再奉承他,王仁在刘员外面前丢了脸面,心里不快,又不好发作,先还只是忍着,喝了几杯闷酒之后,火气就按捺不住了,强拉了那戏子要她给自己唱曲儿,两下里争执起来,王仁醉醺醺的抱住那戏子不放,嘴里嚷嚷着:“王某只是丢了官儿,又不曾丢了****,你倒不认识了么?” 冯紫英见闹得不像话,起身来劝,被王仁失手,一倒拐子撞在眼睛上,顿时就肿得胡桃一样,冯紫英本是武官出生,吃他打一下倒不要紧,只是折不起这个脸面,当下也不搭话,一顿老拳侍候,王仁算是文弱书生一流,多年沉迷于酒色,身体早掏空了,冯紫英又被女戏子用言语相激,打得兴起,三五下就把王仁打得爬在地上,动弹不得。 贾环见冯紫英动了真怒,早丢下王仁自己溜了。 刘员外暗暗说声晦气,也是垂头丧气的溜之大吉。揣度着王仁被打得不轻,十天半月只怕下不了床来,心里又幸灾乐祸,少了王仁搅合,巧姐儿的婚事倒省了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