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嫁到聂家怎么说也已经三年了,即便是再受大少爷冷落,也依旧是府上的大少奶奶,老太太和太太们想起您是迟早的事!”接过沈碧寒手中的篦子,凝霜熟练的为她梳理着如瀑般的长发。 她们家小姐长的不丑,相反生的还极其的娇俏动人,虽不是外界所传女子的巴掌大的小脸,倒也是相当精致的鹅蛋脸,眉黛弯弯,秀鼻挺直,肌肤也是吹弹可破,虽然平时不与妆点,却也多了几分自然美态,唯一让人摸不透的是她水灵灵的大眼中总是装满了似有若无的淡然,好似对现在的婚姻生活并无不满一般。 看着铜镜中凝霜熟稔的为自己打理着发髻,沈碧寒依然微笑以对,她们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她倒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现在的平淡生活只怕是要被打破了。 “少奶奶,已经好了,要传膳吗?”将一根碧绿色的玉簪插在沈碧寒的发髻上,凝霜双眼眯眯的欣赏着铜镜中自己的杰作。 “让望柳她们将膳食摆上吧!“对着凝霜懒洋洋的摆摆手,沈碧寒随意的说。 在轩园内,除了她和凝霜,大小丫鬟还是有两个的,一个名唤望柳,一个名唤望春,虽然受到冷落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在过去的三年里,冬日里炭火不会缺,夏日里冰块也会准时送来,凭心而论聂家待她不薄。 接到沈碧寒的指示,不大一会儿功夫便有两个丫头端着两个餐盘走了进来,分别对她唤了声少奶奶之后,望柳和望春两个丫头开始将餐盘上的菜色一一摆放在房内的檀木圆桌上。 不齐会儿,从青花铜镜前起身,沈碧寒移步到檀木圆桌前,准备用餐,一碗白粥,一盘餐点,剩下的是每天千篇一律的四菜一汤,聂府的早餐平时都是这个样子的,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沈碧寒对这样的早餐也早已习惯了。 早膳时间是她最喜欢的时段,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这句话说的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如果说夜晚对她来说是梦魇的话,那么清晨就算的上是解脱了。 接过凝霜递来的玉筷,沈碧寒岿叹一声,然后埋头开始吃着面前对她来说还算丰富的早膳。 可能是生在北方很少吃到南方特产的缘故,她喜欢吃笋,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四菜之中,就有一盘凉笋,因此她也吃的津津有味。 “少奶奶,也就您能忍的住这样的生活,在这聂府,一个通房丫头的伙食都要比咱轩园的好上几分呢!”两个小丫头之中的一个,因为在轩园内也伺候了三年有余了,而且又深知沈碧寒温和的性子,一时没能管住自己的嘴,直接道出自己的不满。 “望柳!”凝霜怒声制止她的多嘴。 跟随在沈碧寒身边多年,她岂能不知自家主子的脾性,眼前这小蹄子虽是多嘴了,可沈碧寒一定不会厉声责问,只会是一笑置之,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她凭的添堵? “通房丫头?你说的是哪个房里的?”淡淡的一声,将手中的粥碗放到桌上,玉筷又夹了菜送进嘴里,美食可以愉悦人的心情,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对望柳口中的八卦,沈碧寒居然也有了些许的兴趣。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其实这都不尽然,据沈碧寒所知,无论是在大户人家还是在平民百姓家,与家人的互动,最多的时候就是在饭桌上,今下望柳这小丫头既然有话说,何尝不能让她在这里说个痛快?毕竟在她这样的主子手下伺候,出了轩园也大抵上会让其他房里的丫头们欺负的。 “回少奶奶的话,是大少爷房里的!”看了眼沈碧寒淡然的面容,又瞥了气闷的凝霜一眼,望柳忍不住道。 “哦……”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沈碧寒垂眸凝着面前的白粥,终是又夹了一筷青菜放到碗里。“很早前不是就听闻大少爷去南朝做生意了吗?他现在回来了吗?怎么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怎的突然多出个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吗?是啊,她这个正妻不得宠,在她夫君的身边自然有其他的女人才是,这是在情理之间的。 “少奶奶不知道吗?听说大少爷在三天之前便到了金陵城了,因为商号繁忙,有要事在身一直没回府,奴婢听其他房的丫头们说大少爷很有可能明天回府,至于通房丫头听说是老太太的准给的。”说完话望柳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沈碧寒。 在聂府里,除了主子们的膳食是送到房里的或是在延揽花厅用的,各个房里的小丫头都是在一起吃的,人多的地方自然是磨嘴皮子的地方,相对的各路消息也就更为丰富一些! “老太太准给的?难道是望月?”凝霜脸色难看的插嘴问道。 因为是沈碧寒的陪嫁丫头,在沈碧寒失宠的前提下,凝霜在轩园外也是受排挤的,她的膳食每次都是在自家主子用完之后吃剩下的,所以很少去小丫头们用膳的地方。 “嗯,是望月没错,凝霜jiejie一猜一个准儿!”望柳肯定的点点头,老太太准给大少爷的通房丫头正是她身边最得宠的望月。 得到望柳的肯定回答,凝霜的嘴巴一歪,一脸的苦相,虽然平日里很少出入轩园,不过要是提到望月,凝霜还是十分有印象的。 在府中为自家主子办事的时候她曾经与望月见过两回,远远望去那望月长的一副纤纤弱质的模样,甚是惹人恋爱,当然,凝霜对她印象深刻并非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颇有大家闺秀风范的行事作风,在延揽园内无论老太太吩咐什么,她都会做的十分得体,也正因此,她极为招老太太和太太们喜欢,现在老太太将她准给了大少爷,恐怕在以后必然会有意让大少爷纳了这个妾侍,如此一来她们家主子岂不是更无出头之日了! 她陪着沈碧寒在轩园过了几年冷宫的生活不假,可却从没想过自己的主子会永远受到冷落,在她看来,以沈碧寒待下人的宽厚德行,再加上她的相貌和修养,哪个男人会不爱?又怎么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凝霜jiejie,你没事吧!”见凝霜一脸难看的样子望柳轻声道。 “……” “少奶奶……”凝霜没有回话,望柳倒有些后怕了。 凝霜虽不是主子,不过在轩园里身份还是高于她和望春的,现下凝霜这副样子,她生怕等会儿会吃瓜落。 “你害怕什么?不就是一个通房丫头吗?连妾都算不上,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反应?”眼帘轻抬看了凝霜一眼,沈碧寒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来:“准备一下去延揽花厅吧,今儿个是第一次去行礼,总不能让老人家等着!” 刚才的谈话间,沈碧寒已经大概猜到老太太和太太们让她今天去行礼的原因,要么是为了大少爷要回来的事情,要么就是为了这个通房丫头,除了这两个,她想不出其他了。 说起行礼,想想她都觉得好笑,进了聂府三年时间,她居然是第一次给府中的长辈行礼。 不由的叹了口气,沈碧寒心中暗道:三年未曾见过夫君一面,未曾给长辈行过礼,未尽妻道,不尽孝道,这样的媳妇还真是世间难寻呢! 留下丫头望春守园,由望柳带路,沈碧寒和凝霜一前一后走出她的寝室,沿着寝室前的长廊一路向轩园的正厅方向走去。 长廊的两端分别连接正厅和府里最北端的后院,沈碧寒的寝室就在这后院里,因为喜好花草,故此后院里便在三年内栽下了不少花草,院里有一颗樱花树,树上吊着简单的秋千,那是沈碧寒闲来无事发呆用的,沿着长廊一路向前便是正厅,由长廊进正厅的右门,再从正厅走了出来便是轩园的前院了。 聂府的府邸是坐北朝南的,轩园座落在聂府的最北端,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除了地处较为偏僻之外,院子里有的格局与其他园子几近相同,穿过挂有轩园匾额的月亮拱门,沿着碎石路一路向里,便是正厅,在正厅左右,分别有东西厢房各三间,东西之间由古香的长廊连接,一点也不显突兀。 这东西厢房美其名曰是备给来客的,不过在轩园里住了三年,沈碧寒倒是一个来客都未曾见过,正因如此,她便做主让凝霜几个丫头住了进去,仔细说来,备客用的厢房总比佣人房住起来更加舒适,虽然这多少有些不符礼法,不过沈碧寒倒也默了,一个从未得宠的少奶奶,一座最为偏僻的园子,她跟府里的人们没有利益纠葛,也没几个人会过问。 三年之间,第一次走出轩园,一路走来,细细的又将轩园的全景打量了一遍,沈碧寒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没有失去记忆的她,或许真的是饱读诗书,芳名远播,但是关于这些,她的记忆里都没有印象,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初进聂府那一天那一夜,在这里的三年,她过的平平淡淡,也许是以前大小姐的生活过久了,所以在心中她总觉得自己难得过的这么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