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居位于歧鼎宫主体建筑的外围,只一间精致小屋,简单的布置了几件生活必须的家具,就再无一物。 反而是外边种植了不少讨喜的花草,被上清四时阵吸纳来的灵气滋润着,长势可人,推开窗户就可以闻见草木独有的清香。 冯双不由起心,想到在望舒宫看见的灵花,花盘大而且香气淡又提神,有空要向湛蓉讨要几株种到自己这青云居才好。 进了屋子,她仔细的掩好了门窗,而且布了一个简单的法阵,只要有人接近她屋子的一公里内,她心头就会响起警兆。 又里里外外的看了遍,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了,才盘坐在床上,取出自在心里面那块已经完全黑沉的紫心通灵玉,心神附着其上,细细阅读了起来。 果然第一篇,是天双门的修炼总纲。 再看下去,是各境界的修行方法。天双门与道德宗不同,他们将修行境界分为三十六洞,大体上与三境十二重天的一样,只是境界划分更加细致而已。 不过道德真经号称飞升第一正典,冯双现在已经入门,进境神速,暂时还不需要去参考他门功法,等到哪一天修为停滞,再去仔细参详也迟。 其后是应用法诀三千篇,就有冯双曾经用来对付湛芬的惑心之术。 其后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内容,却再也无法用语言描述,里面玄玄奇奇,洋洋洒洒的用了不知什么方法,多少时间,描述了一种感觉。 不能说感觉,那是一种体悟,是天双门历代门人对天心的一点体悟。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块紫心通灵玉,就是天双门历代宗主在向后人描述自己的天心体悟。 描述一。 也就是道,万事万物共有的一点规律。修真为何物就是以一身为天机,体会事物真实存在的原因。 不唯心,不唯物,只唯道。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天双门想向他人传达自己的感悟,实在是一门极大的难度。先不说后人能否领会,就是领会了,体会的也不是天心,而是人心。 传下这功法那人的道。 他之后天双门无数弟子的道。 冯双在那道的世界中游荡了一圈,默然地退了出来。 她心中有喜,有悲,有荒野一样的大寂寥。 天双门祖师关于他自己的任何信息,包括名字都没有在这紫心通灵玉中留下,他只是写下自己的体悟,日后天双门的弟子即使没有师父,只有得到这块玉,就可以依靠这里面的体悟一日千里的修炼。 就管它叫无名道心吧。 这无名道心,可以说是冯双现在最需要的。 她想要表现出飞升之姿,就必须要有超过他人的修炼速度,而借助这块紫心通灵玉,她在道的体悟上面就不会遇见任何阻碍,可以到达阳神境界。 这其中只有一个问题。 这样修炼到最后是天双门祖师体悟到的道,可是每个人资质际遇不同,适合自己的道也是不一样的,冯双如果一味走了天双门无名祖师的旧路,那么可能这一世有飞升之姿,但实际上飞升无望! 因为她无法突破无名道心的境界。 现在两条路出现在冯双的面前,一是以心神合无名道心,用最快速度直冲阳神境界,二是像天双门历代门主那样,另是以无名道心为参考,去体悟自己的道心。 第一种方法可以让她拥有超过所有的人修炼速度,道心直接突破,功力有歧鼎宫无数灵药提升,若问修炼速度,纵是谪仙转世,也不过如此。 第二种方法才是修道正途,冯双身兼道德宗和天双门二家之长,一定可以走出一条更远的道路。 她握着那承载着无名道心的紫心通灵玉,心中百转千回。 对父母温情的回忆,对陈易的刻骨仇恨,上一世这一世经历的种种,见到的无数修真者对道的追寻,还有横在所在修真者心中的枷锁,虚无飘渺的飞升。 在这个世上活得越久,拥有得越多,可能就越难以放弃了,所以他们为了飞升,为了修行,才不择手段。 冯双又想,洛凤生把这些东西交给她的时候,又希望她做如何选择呢? 她又想,如果是清彰遇到这样的情况,会如何选择呢? 可是所有人都不能代替她,最近的决定还是要自己做。 忽然心中一动,有人触发了自己的阵法。 冯双一惊。连忙收起了那块紫心通灵玉。 敲门声起。 她从容道:“请进。” 伴着月光走进来的,竟然是清闲。她笑着起来欢迎他,却发现他那总是暖阳一样的笑容后面竟然有些黯然。 “几次找你们师兄妹都不在,可算让我逮到了!”清闲得意的把背在后面的手亮出来,竟是一大坛酒,“我师父藏的宝贝,来陪我饮一杯。” 记得清彰说过清闲的傲,放眼偌大的道德宗都看不上几个人,有一天找你喝酒,就是认可你了。 正好心中也不知何去何从,所以冯双大方的应了,道:“干饮无趣,我去找宋师傅要点食物,去去就来。” 清闲点点头:“好,你这里连个桌子都没有,我去寻个桌子小几,你屋外面风景不错,摆个席面,对月而饮。” 冯双抬头看去,正看到中天上一轮圆月,因为是山峰上所以格外的大,连上面的黑色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古人说那是月宫,后世却言是没有任何生机的环形山,她不觉想起苏轼的一句千里共婵娟,自己和曾经认识的人,连抬头望到的月亮都已经不是一个了。 有丝别样情绪的冯双找到宋师傅,随意点了几个菜,回到青云居时清闲已经罢好了一张八仙木桌和两个竹凳,闲坐在那里抚着长剑,眼睛已落在远方。 听到冯双的脚步声,他一拍酒坛的泥封,倒在了冯双带来的两个青花大碗里面。 二人一饮而尽。古代的酒度数多不高,也就和啤酒一样,所以冯双饮进来还算舒服。 “清彰可以药留给我?”清闲问道。 “有。只是在他屋里,待会送你下山时随你取了。” “呵,不用了。我不会再受那么多皮rou之伤了。”清闲自饮一杯,又觉得不过瘾,端起那个大坛子直接灌了起来。 冯双只觉得今天的清闲不太对劲,正想说什么,忽听他朗然笑道,“不过说了教你剑法的,你却看清楚了!” 他懒懒的拔剑,冯双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他已立于空地,微微颤抖的剑尖,斜斜向下。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上辈子看得那些白衣如雪的武侠片,和清闲此时这一剑相比,都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做作。 那些戏子,学得再像,也不是剑客。 来不及细想,他忽然动了。 明明快如电,偏偏每个动作都清晰的映在眼里。 动作不难,只是一股宁折不弯的气势,和着洒洒一点酒气,混成小看天下人的剑光。 道德宗,上元宫,问月十九式。 剑抒心意。 冯双轻轻叹道:“师兄,你也想家了?” 收剑傲立的清闲沉默良久,才叹道:“黄河决口,泽国千里……我的家,没了。” 冯双苦笑:“天灾……你也没办法的。” “不是天灾!”清闲忽然目光凌厉的看着她,“是陈易那个王八蛋,和黄河龙王一场鏖战,毁堤聚水,兴的波浪!” “听你说过陈易,他到底是何人?”冯双听他忽然提到陈易,也忘了什么思乡之情,装作随意的追问道。 本来那个世界沧海桑田都和她再没有了关系,只是要抓住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成长、报仇、祸乱修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