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中,阿洛觉得自己飞在漆黑的天空中,却束手束脚不得自由,如同被绳子扯住的风筝,身不由己的忽东忽西、忽上忽下,肠胃里翻江倒海,却又吐不出来,难受极了。 在这种难忍的剧烈颠簸中,又有一种刺痛弥漫全身,从肌肤表面,到骨髓深处,像扎进了一根细小的绣花针。那针飞速的钻来钻去,肆无忌惮的将刺痛散播开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阿洛还没有恢复神智,怎么都想不起她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却又像千百只苍蝇围在眼前,嗡嗡一片,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走开!走开啊!放过我……阿洛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这种漆黑、痛苦,和无助。 就在这时,眼前好像出现了一抹清爽的微风。 很是奇怪,这风好像有颜色,是娇艳热烈的嫣红色,虽然不是通过眼睛亲眼看到,可阿洛分明能“看见”这嫣红色微风的每一丝波纹,看见它正中心的漩涡。 嫣红色的微风贴了过来,轻柔抚摸阿洛的脸颊,让她神智为之一振,整个身心不由自主的跟着微风漂浮而去,潜意识中,阿洛感觉到,这微风会将她带出这种窘境。 “族长,真真怎样了?她为什么还不醒?” 阿洛耳中忽然听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暗哑男声,只是忽近忽远,听不太真切。 好像是在回答,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嗓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带着一种出乎意料的让人镇定的力量,“你放心,她没事!不过是受惊过度,睡一觉就好了!湛清你刚出关,还是再回去稳固一下境界吧,这里我让红芙留下来照顾真真,好吗?” 暗哑的男声没有响起,接着的有衣衫摩擦的声音、走路的声音,好像有人离开了,又有人靠了过来,便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扑进阿洛的鼻腔,太香了,腻人的很。 阿洛就有些鼻子痒痒,很像打个喷嚏,却又动弹不得,连个打喷嚏的能力都没有,不知何时,那抹嫣红色的微风也消失无踪了。 “阿嚏!” 香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刺鼻,阿洛终于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人已经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后,阿洛才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身下是松软结实的床铺,触手可及的是丝滑被面。抬眼看去,透过里间门口悬挂的清透帐幔,能看见外间清漆原木的奢华桌椅,放满古董珠玉的多宝阁……这宽敞的房间,不是靠灯烛照亮,柔和明亮的光线来源,是镶在屋顶四角的硕大明珠。 这是什么地方啊?阿洛眼睛咕噜噜的直转,打量着四周,还忍不住的咽了口口水:这要是全都属于她阿洛,得是件多美的事情啊! 这个念头一出,原本这里也不舒服,那里也难受的身体顿时清爽起来,舒泰的不得了。 “小姐,您醒了?我是红芙,我服侍小姐沐浴可好?”甜腻腻的女子声音在阿洛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转头一看,才发现床头站了一个穿了粉红衣衫的侍女,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十分娇媚,那甜腻刺鼻的香气,就是从她身传出来的。 阿洛看看这奢华的房间,又歪头看看这娇媚甜腻的侍女,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皱眉苦思起来,不过是睡了个觉,怎么醒来全变了?难道还在做梦? 那个披头散发衣衫破烂好像从坟堆里爬出来的鬼! 记忆全部回来了,阿洛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从没见识过的奢华房间,还有床头那个红芙,看见她耷拉着嘴角,高高在上的垂下眼帘打量嘴角,讽刺的意味这么明显。 阿洛悄悄用指甲刺了刺手心,好疼!这应该不是做梦,那个男人应该也不是鬼。 阿洛眨巴眨巴眼,紧盯着红芙,问了一句:“我的灵灵呢?” 不问自己怎么来的,也不问这里是哪里,反而问什么灵灵,红芙楞了楞,连忙转身从一边拎过来个精致的小笼子,“敢问小姐问的,可是这个灰毛软猥?” 阿洛赶紧接过笼子,看那小东西动也不动,戳一戳才哼哼唧唧的动了动,原来睡着了。 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在手里,阿洛才觉得有了底气,心里又嘀咕起来,她竟然被那男人吓晕了,真是太可笑了!不行,得找回点面子来! 阿洛想着,就故作深沉的轻咳了一下,努力做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问道:“带我回来的那个人呢?” 她只顾着不丢面子装深沉,却没想到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还学大人轻咳,还摆出冷冰冰的模样,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红芙就忍不住想笑,又马上低了低头,然后才又抬起头来,用甜腻腻的声音回道:“小姐,那是您父亲,您怎么可以‘那个人’‘那个人’的说呢?” “父亲?”这两个字一入耳,阿洛隐隐想到了什么,有点明白席文为什么要让自己入夜时分到无回弯了。 果然,那红芙掩饰住脸上的羡慕嫉妒,笑着说道:“小姐,族长说了小姐刚回家族,可能有些摸不着头脑,让我给小姐仔细说说。” “您父亲叫项湛清,是项家的七老爷!小姐您叫项真,在幼年跟随母亲外出游玩时不慎走失,幸好昨日七老爷出关后心有所感,到洛水河边转了转,刚好将小姐找了回来……” 项家!果然是项家!红芙后面又说了些什么,阿洛统统听不到了,脑子里只回荡着席文的声音: 项家有女走失,年约九岁,眉心生有红痣。 好吧,这两个条件自己刚好符合,可依洛城这么大,九岁的小女孩应该不计其数,也不是没有眉心生红痣的,为什么就认定自己就是自家走失的女儿? 更何况阿洛又没失忆,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打记事起就在那个没有修仙者的世界里挣扎着生存,虽不知道父母是何人,却能够确认,她阿洛和这个在依洛仙城里的项家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冒名顶替!自己是假的! 阿洛脑子里念头纷杂,脸色刷一下苍白如纸,那三个耳鼻口中冒出炙热火焰、最后被活活烧死的依洛三霸又出现在阿洛眼前,虽然不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可阿洛怎么知道,万一,万一项家知道她不是真是,会不会对她下毒手? 阿洛试探着问道:“那个,我从小就无父无母,不一定是你们项家走丢的那个小孩,会不会是那个什么七老爷认错了……” 红芙噗嗤一笑,毫不隐藏赤*裸*裸的轻蔑眼神,“小姐不用多想,九岁、眉心红痣,还有最关键的水火赝品灵根,小姐每一项都很符合,不会弄错的!” 对,那天测试的结果,自己是无法进阶的水火赝品灵根,是依洛仙城人人尽知的修仙废材资质。 阿洛眼神一暗,勉强笑笑,刚才的担心放下了一大半,好吧,就算是假的,也很难找出自己这么真的假冒者。 红芙看阿洛难过的样子,想起族长的叮嘱,便安慰她道:“小姐不用担心,七老爷已经是金丹后期了,不过多久就能缔结元婴了,等七老爷到了元婴期,就能够借助天才地宝逆天改命,说不定就能将小姐的碎裂灵基修补完整,到时候小姐就能修炼进阶了。” 阿洛眼睛一亮,忍不住跳了起来,也不嫌人家香气刺鼻了,伸手拉住红芙,激动的问道:“真的?赝品灵根也能改?灵基能修补?我也能修炼?” 红芙点点头,一脸的认真。因为族长交代过,要她尽量的安抚这位小姐,红芙就将似是而非的、元婴修士可逆天修补赝品灵根的传说讲了出来。 阿洛不知道这只是个从没实现过的传说,还以为是她的机缘到了,平白得了个能够让她修仙的爹,不由高兴起来,又因为面前有人不能放声高呼,就紧握了拳头,傻呵呵的直笑。 红芙见了就又冷笑,七老爷的亲生女儿怎么这样,资质垃圾,人长得也不咋样,连族长家的大小姐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真是浪费了七老爷这么好的靠山。 尽管看不起阿洛,红芙却不敢在明面上怠慢阿洛,由着阿洛兴奋了一会儿,就带着她沐浴去了。 项家虽是依洛仙城里不起眼的小家族,却也传承已久,据说依洛仙城存在了多久,项家就存在了多久,千万年积累下来,就算是项家的凡人,也过着俗世奢靡是生活。 温泉池子,鲜花花瓣,喷香凝脂,伺浴侍女…… 一切都超出了阿洛的想象,阿洛原本就因为自己是个假货而又害怕又担心,此刻更是变成了刚进城的土包子,十分的缩手缩脚,还两眼紧盯着被侍女放在一边的家当——三颗灵石、一颗灵珠、一颗金豆子、一把锋利的匕首,还有呼呼大睡的灵灵,飞来的富贵也许长久不了,可自家的东西却是实打实的,可得看好了。 红芙见阿洛这幅样子,心中更是鄙视,不过是些凡俗富贵,就让这位小姐看在眼里,果然是上不台面的赝品灵根,唉,看来项家又多了一个凡人主子了。 沐浴之后,阿洛被人伺候着擦拭头发,红芙在一边给她普及项家的点点滴滴。 阿洛透过镜子凝视着自己眉心的红痣,有种梦幻般的感觉。而红芙那种迫不及待的要将项家的一切都告诉阿洛的表现,让阿洛一种奇怪的感觉,项家好像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真是项真。 难道修仙家族太有钱,不在乎是不是多养一个吃闲饭的小姐? 阿洛正一边听红芙讲话,一边出神,门外却传来一声清脆啼叫,然后门窗上悬挂的纱帘就忽地被大风吹起。 红芙脸色一喜,就小跑着跑向门口,“是大小姐的云中鹄!” 给阿洛擦头发的侍女一听,也向门口跑去,根本就不管被她扯疼头发的阿洛。 这什么侍女奴婢啊?阿洛抽抽嘴角,想想自己原本就是假项真,也就不计较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跟着往外跑。 那什么云中鹄,听着好像是仙鹤之类的飞禽,让阿洛十分好奇。 在门外庭院里,站着一个一丈来高,白毛红顶的怪鸟,凸额头,尖嘴巴,细细长长的鸟腿,样子很像仙鹤,却又比仙鹤多了一分凌厉,少了三分仙气。 而在怪鸟硕大的头颅上,站了一个紫衣飘飘翩若飞仙的豆蔻少女。 “大小姐,是大小姐!” “大小姐真像仙女一样,听说大小姐才十三岁,却已经是炼气期七层了,真厉害!” 身边的侍女兴奋的小声议论着,阿洛看着那神采飞扬的紫衣少女,不由闭紧了嘴巴,也将心头的艳羡压了下去。 可那少女美目一扫,看了一圈众人,直直指向顶着一头湿漉漉头发的阿洛,脆声喝道:“喂,你就是我七叔的女儿吗?” 紫衣少女虽然离得远,又高高的站在怪鸟头顶上,声音却就响在阿洛耳边,好像和阿洛面对面讲话一般。 见紫衣少女口气不善,唯一认识的红芙又一脸崇拜的对着少女出神顾不上自己,阿洛只好站前一步,挺起小胸膛,输人不输阵的回道:“她们都说我是,怎么,你是要来和我认姐妹吗?” “呸!你连练气都没开始的凡人,哪里配做我的姐妹?”紫衣少女却是晒然一笑,又是讥讽又是威胁的说道:“我告诉你,你哪里来的趁早滚回哪里去!七叔是我们项家的骄傲,我不允许七叔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凡人女儿!” [bookid=1825626,bookname=《红粉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