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衙门得穿过富人区才能到有客栈的地方投宿,赵夫人很想立即便雇马车回平县去,但奈何此时已是下午,马车出城走不了多久便又要找地方投宿,而且奔波了这几天,祖孙俩都很疲倦了,之前又担心着赵老爷的安危,夜里也睡不好,如今得知事情解决了,也正好在江宁城住一晚,睡个好觉。 吉祥与赵夫人走了许久才出了富人区,早已疲惫不堪,于是就近找了家楼下有餐馆的客栈,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后,祖孙俩像是要散架一般,连点菜的力气都没了。店小二送来茶水,赵夫人喝了一大口后才缓过神来。那小二也是个好脾气的,见赵夫人不熟这里的菜式,许久都点不出来,便推荐道:“客官是外乡人吧,咱们店里有好些个招牌菜想来客官是不知道,不过您二位点太多也吃不了,小的就给二位推荐两道菜吧,一道是清烧桂鱼,一道是清水白菜,最适合赶了路没什么胃口的旅客,还可以给这位小小姐来一份粟米甜汤,解乏又解渴。” 赵夫人正愁点不出来菜,听店小二这么说忙点头道:“行,那就有劳了。”店小二将抹布朝手臂上一搭,笑道:“客官太客气了,哦对了,因九皇子十周岁生辰,皇上下诏大赦天下,小店也借借九皇子的贵气,每桌客人送一壶米酒,若是两位客官不要米酒,可以换成其他的甜汤。”赵夫人道:“就要方才你说的那个甜汤吧。”小二唱了声喏,记下后便去厨房下单子了。 赵夫人揉着自己的太阳xue,疲倦得不想睁眼。吉祥笑道:“姥姥,有喜事啊,你怎么不高兴?”赵夫人摇头叹气道:“皇宫里的皇子生辰,倒是喜事,可是与咱们何干?”吉祥就知道她姥姥没听明白店小二的话,于是重复道:“姥姥没听小二哥说大赦天下吗?舅舅就要回来了,姥姥难道不高兴?” 赵夫人瞪着眼思索了一阵后才猛地笑了起来,点头道:“对呀,哎,哎,我这是老糊涂了,是喜事,是喜事啊。”赵夫人说着就要起身,吉祥忙一把拉住她,笑道:“姥姥别急,舅舅从京城赶回家只怕得十多天呢。”赵夫人又笑着坐下了,笑了一阵后眼睛却又红了,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吉祥知道姥姥挂心舅舅,若此时安慰她,只怕她反而更伤心,幸好这时店小二送甜汤来,才把赵夫人的难过岔开了。 吉祥与赵夫人因得了喜讯,晚饭都多吃了好几碗,尽管连日疲惫,却兴奋得睡不着觉,祖孙俩摆谈到半夜才意犹未尽地睡了,第二天起床时已是天大亮了,赵夫人忙催了吉祥起床,二人草草梳洗一番,又下楼吃了些馒头稀饭,便去找马车回平县了。 待吉祥与赵夫人赶了两天的路回到平县乡下时,赵老爷果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路旁,遥遥地注视着官道的尽头,当赵夫人与吉祥雇的马车出现在官道上时,赵老爷便直起身子盯着马车看。吉祥从车窗上看到了赵老爷,几天不见,他又老了许多,见他用那种期盼的目光看向马车,吉祥不知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只觉得心里一酸眼泪便满了眼眶,却又怕被赵夫人看见,不敢回头,只道:“姥姥,姥爷在路上接你呢。” 赵夫人本是不信,因为赵老爷不太像是会在路口迎接妻子归来的人,待掀开车帘,却见到赵老爷真的站在路口伸长了脖子望着马车,眼里的期盼显而易见,赵夫人立即红了眼眶,嘴里却啐道:“这老头子……”待心里的激动稍稍平复后,才对车夫道:“师傅便在这里停了吧。”车夫勒住缰绳停了马车,赵夫人下车时将车钱给了车夫,然后牵着吉祥朝赵老爷走去。 赵老爷见赵夫人与吉祥下了马车,连忙迎了上来,待要走到赵夫人跟前了,才忙停了脚步,摆出一副散步的样子徐徐走来,对赵夫人道:“我估计你们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所以出来瞧瞧,还真的碰上了。”说得好像偶遇似的,其实他已经在这里等了老半天了。赵夫人知道他的脾气,也不笑话他,只红着眼眶望着他道:“你可算平安回来了。” 赵老爷点头道:“辛苦夫人了。”吉祥上前拉着赵老爷的衣袖撒娇道:“姥爷偏心,咋不说辛苦吉祥了。”赵老爷把吉祥一把抱了起来,笑道:“也辛苦咱们的吉祥了。哟,几天不见吉祥长胖了啊,姥爷都快要抱不动了。”赵夫人含着泪笑道:“存旭要回来了,老爷知道吗?”赵老爷在县城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所以他并不惊讶,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赵老爷抱着吉祥慢慢地走在官道上,赵夫人走在他身侧,讲着她在江宁城听到的那些话,赵老爷不时地应两句,有做完农活儿回家的农户从他们身边经过,笑着向赵老爷赵夫人打招呼,赵老爷便对他们点头微笑。吉祥觉得,这样的场面太温馨了,温馨得让她想落泪。灾难过后,人们往往会加倍的珍惜身边的人,所以,有的时候痛苦和磨难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回到家中,少不了要应付一番众人关切的询问,赵老爷与赵夫人各自揣着心事,所以也只是含笑道好,然后便回到房中,商量起银子的事情来。赵老爷知道衙门抓了他去不会白白的放人,定是赵夫人答应给郭涛那贪官银子才救得自己出来,只是不知具体是多少银子,待赵夫人说出数额时,赵老爷沉默了一阵,许久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那贪官显然对咱们的家底清楚得很,既要将咱们逼到绝处,却又不会逼死咱们。如今也只好将银子给了他,再早些把贞娘与高先生的事儿办了,从此咱们家便再无什么可图的了,省得那起子小人时时惦记,也罢,也罢。”说完后面带愧疚地看着赵夫人的眼睛,苦笑道:“只是苦了夫人,又要跟着我受穷了。” 赵夫人笑道:“不怕老爷笑话,我却觉得从前过的穷日子是我最欢喜的日子,只要一家人平安,再穷也不怕。”夫妻俩说了一些体己话,又感叹了一番后,才开始商量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庄子肯定是要卖掉一个的,否则家里凑不够两千两银子,可是若卖掉庄子,今后便真的要节衣缩食过跟农户们一般无二的生活了。 赵老爷这边为银子和日子犯愁,吉祥那边也在张罗银子的事情。箱子里的金饰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不过能卖多少算多少,若是能抵一个庄子的价钱当然更好,那样的话,起码这个家能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不至于艰难到要堂上二老下地辛苦劳作。吉祥将箱子里的金饰一古脑儿的包了,又从放小玩意儿的箱子里拿出那枚当初让郭涛rou疼了许久的象牙环佩,一并交给了张福,让他明日一早便带去平县卖掉。 张福见自家小小姐居然如此信任自己,心里自然是感动的,同时也更小心了,第二天特地叫了儿子张源并大孙子狗子同去,以免出点儿什么自己应付不了的状况,辜负了小小姐的信任。 赵老爷与赵夫人在房中商量好后,第二天便打算叫张福去办卖庄子的事情,赶巧张福去了平县,赵老爷找不着人只得先将此事放着,却又叫了贞娘到跟前来,让赵夫人跟她讲话。赵夫人郑重其事地问道:“你且跟娘说句心里话,你可看得上高先生?若是看得上,娘便替你说去,若是看不上,娘便将此事压下去,就当没发生过。”贞娘没料到赵夫人会跟她说这事儿,脸顿时羞得通红,只小声应道:“女儿自是看得上高先生,却怕他看不上女儿。”赵夫人笑道:“傻闺女,你这么好的品貌,他哪里会看不上,我这就让你爹找他说去。” 于是赵老爷去了高岚的厢房,因这几日家中出事,高先生也暂时停止了教课,再说他的脸至今还未消肿,也有些影响他为人师表的形象。清闲下来的高先生在房中作画,倒不是他特别钟爱绘画,实际上琴棋书画之中他更钟爱琴,不过一来是赵家没有琴让他可弹,二来是吉祥的绘画天赋惊人,眼瞅着就要赶上他这个先生了,这让他既骄傲又自卑,他知道吉祥绘画上的造诣总有一天会超过他,但他不希望这一天这么快到来,起码也要让吉祥过了十岁吧,所以他闲下来便练习,希望能延缓被吉祥超越的时日。 赵老爷敲门进屋后,便见到一张画到一半的仕女图,赵老爷远远地瞅了一眼,觉得那画中人有几分眼熟,高岚忙拖出椅子来请赵老爷坐了,又拘谨地站到画前,面朝着赵老爷,希望挡住他的视线,但眼尖的赵老爷已经瞧出来了,画中人正是贞娘。 赵老爷心里一下就踏实了,从这画看来,这桩喜事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也还是得问问,至少要让他亲口应承,于是赵老爷清了清嗓子问道:“高先生来咱们赵家也有许多年了,可还习惯?”高岚见赵老爷似乎没有发现画有什么不妥,心里安定了下来,笑着应道:“是啊,近六年了,多亏老爷照拂,把晚生当家人一般看待,晚生心中感激不尽。” 赵老爷笑道:“我也不跟先生绕弯子了,今儿是来问先生,可愿入赘我家?”入赘在这个时代其实是一个带有侮辱性的词,但凡有些血气的男子都是不愿入赘女家的,入赘的男子便如同嫁人的女子一般,凡事都得听女家的,上要侍奉岳父岳母,对妻子也要恭敬,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痛苦的是在外面也抬不起头来,但凡人家听说你是入赘的,便会觉得你是个吃软饭的软骨头。 高岚脸色白了白,笑容僵在脸上,咬了一阵嘴唇后才道:“回赵老爷,晚生不愿入赘。” —————————— 五月PK,欢迎投各种票,粉红,推荐,PK票。 PK期间,PK分每涨50加更一章,推荐票每涨200加更一章。 希望有个忙碌的五月,O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