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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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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妍微微转过头,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却见林九儿站在门外不远处。

她嫁给曹家村一户人家,如今已经身怀六甲了,虽然用宽大的衣裙遮掩着,依然可以看出腰腹隆起,素净一张脸儿,头上盘着妇人常见的发式,带了几只银钗,穿着半新旧的素绒绣花袄儿,因有身孕,简单的蓝布裙儿,裙腰提得稍高,用黑色络子系在胸下几分,脚下一双灰口布鞋沾了些泥水。

晓妍微怔了一下,想挤出一丝笑,却发现实在有些困难,便点头向林九儿招呼,让她进屋坐坐。

林九儿如未嫁时见她一样,微微抬头,带着几分傲慢,只是眼里少了厌恶,摇头道:“不必了,我来与你说几句话就走,屋里也忙乱得很,少去打扰了他们罢。”说着,往旁边行了几步。

晓妍跟了出去,见她从袖里拿了一个绣花小荷包出来,递给晓妍道:“呶,这是借给你们家的,你知道我嫁的只是小户人家,虽日子还过得去,余钱却没有多少,这些是我攒下的体己,也没几个钱,不是白给的,你快去给我写一张字据儿。”

晓妍没料到她竟会不计前嫌帮助她们家,愣了愣拿过荷包,心里一暖,眼里浮起了泪光道:“九儿姐,谢谢你。”

林九儿也是卑微如蝼蚁的底层一员,知道农户们的辛苦,见晓妍家遇上这样的事,多少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触,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酸,忙眨了眨眼睛道:“在这里磨叽什么?你家里还有那许多事儿要忙的,你快去给我写了字据,别在这里闲着。”

晓妍点头抹抹眼角,转身进屋数了钱,写了字据递给林九儿。林九儿略扫了一眼接过便要走,才转身时,又回头,咬了咬唇,低声问道:“如今可还有杜小哥的消息?”

晓妍一怔,想不到她竟还惦记着杜浩真,黯然摇了摇头。

林九儿眼里本带了点关心,闻言眼神一黯,垂下眼帘道:“你也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说着声音渐低下去,长叹一声,转身慢慢离开了。

晓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发了会呆,刚要进屋时,却见来了个眼生的姑娘家,探头探脑地看着,见晓妍在打量她,脸上一红,慢慢蹭了过来,绞着双手期期艾艾地怯怯问道:“请问……我家少爷在屋内吗?”

晓妍未反应过来,疑惑地重复道:“你家少爷?”

“啊……就是方贵少爷。”那姑娘脸上又红了两分。

晓妍这几天都忙着家里的事儿,并未听到方贵家买丫鬟的时,听她这般说,心里猜着了几分,便点了点头,打量了那姑娘几眼,她脸上微黑,圆团脸儿,却也有几分清丽,一身粗布衣裙,看起来敦厚老实的模样。

她不肯进屋,晓妍便自己进去唤了正与爹爹商量事儿的方贵出来。

方贵见了彩儿,也有几分意外,听说是娘亲唤他回去的,便一块儿离开了。

本来赵银环是要赶往县上到赵府借钱的,佟景新终究不放心她,劝了下来,迟两天筹了钱再一起往县上去,赵银环只得应了。

午后有人从县上捎回消息,小顺已经将牢头打点好了,虎子也可以少受些罪了。李春玉在一个商户家看着也安稳了些,虽然在县上见不到虎子,可是心里却觉得待在县上离虎子近一些,说什么也不肯回家,佟景新也只得吩咐了小顺照料她,自己先回来了。

东求西借地借了两天,筹集了两百多两银子,这对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数目了,晓妍的玉镯等首饰也能当个两三百两,赵银环说再到赵家借上三、四百两,再让人求求情,也差不离了。

只是佟景新和晓妍却依然舒展不开眉头,虽然赵银环说要到赵家借银子,但他们却觉得希望不大,而剩下的哪些缺,往哪里补去?

将福儿、娇儿托给冬儿家帮忙照顾着,一家人坐上了马车要往镇上,刚行了不远,却见方贵从村里匆忙赶了出来。

不由得觉得意外,这两天没有见到方贵,还以为他到县上寻适合的店铺当掉首饰了,怎么还在村里。

方贵满脸愧疚和懊悔,却没有多解释什么,只默默地接过佟景新手里的马鞭,让他坐在车上,自个赶马。

原来那日方贵随着彩儿回到家后,便被娘亲骗到了房内,在外上了锁,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再沾上佟家的事儿。

方二婶觉得方贵还不肯娶亲是被晓妍勾引坏了,就连方贵偶然顶顶嘴,或者反对她什么事,她也把帐算到了晓妍身上,更怕的是方贵惹上麻烦,因此还是将他锁起来,过了这几天再说。

方贵被锁在门窗锁紧的房内两天,每天只开个小窗户送饭进来,不由得又气又怒,最后还是方二看不过去,趁方二婶出门的当儿,悄悄的开了门,将儿子放了出来。

到了县上,一家上赵府借钱,这次赵府倒没有拦着她进门,迎了进去,丫鬟倒上了茶,焦急地坐着等了半晌,才听得一个显得有些尖锐的声音道:“哎呦,不知道meimei来了,不曾远迎,还请meimei、妹夫见谅才是。”是赵多令的妻子孙氏带着个丫鬟从门外转了进来。

赵银环见了她,往她身后看了看,并无其他人,只得行了礼,皱眉问道:“哥哥呢?”

孙氏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喝了两口茶,才道:“他们兄弟往乡下查看佃田去了,没两天回不来,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罢,莫非你是觉得我在这家里作不得主?”

赵银环只得将事情的经过说了,问他们借几百银子应了急,日后一定会慢慢还的。

孙氏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冷笑道:“meimei是当我们金主不成?这穷家哪里能拿出几百银子?只怕十两银子也未必找得出来。去年今年佃田都失了收,那群佃农们交上来的粮食连家里上上下下的嚼用都不够,还贴了许多钱进去,前些日子布庄里的生意又亏了好大一笔,如今一家上下都是借着钱过日子才不至于饿死,如今连钱也难借了。既然你要借……添香,你到附近方家借上几两,能借几两便几两吧,只是也别抱希望,能借个十两就不错了……”

赵银环气得站了起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家的家底儿我是知道的,再怎么也不至于此。”

晓妍也压下心中的怒气道:“赵夫人,你这身上的打扮、金玉,只怕就值得不少钱罢?有钱来打扮,倒没钱吃饭的理?”

孙氏拂了拂衣服,慢慢站起来道:“meimei这是几年没回来了?赵家如今是什么状况儿你只怕也不知了。这位小姑娘,我这些都是娘家带过来的,可不是赵家的东西。”

赵银环气得手抖着:“我母亲的嫁妆总存了些罢?那本该归我的才是。”

孙氏声音尖锐起来道:“快别提这个,老太爷病的当儿使了多少金贵药儿,多少嫁妆多少银钱也折了进去,哪还能剩下什么渣。”

赵银环恨恨看了她一眼,压下心里的怒气,移开眼光道:“你只叫我哥哥出来和我说罢。”

孙氏复坐了下去“嗤”的一声道:“给你个脸儿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早不是赵家人了,谁是你哥哥?我家老爷和二老爷都外出办事儿去了,没个几天回不来,我才是赵家主母,什么事儿我说了算,就是他们回来了,这家里也出不起半个钱。”

赵银环气得声音抖着:“你算什么赵家主母?原本不过是个不上桌的奴几儿,当初真是白抬举了你,倒喂了只狼出来。”

孙氏被说中痛处,气得一摔手边的茶杯,一叠声地喝着奴才丫鬟们将赵银环几个人赶出去,便有几个人上前来拉扯。

晓妍几步上前扶着娘亲,厉声喝道:“我们自己会走,快拿开你们的脏手。”那几个人一时被晓妍气势所震,呐呐地住了手。

待出了门外,几个人只觉得一口气闷在心口,赵银环本来身上就不太利索,这会更是气得头晕眼花,身子虚软,晓妍劝了几句,扶了在马车上坐下。

不久,方贵回转了来,见了赵家三人的脸色,知道赵府是借不了钱的,叹了一声,让他们到一个商户家里坐了喝茶歇息。

那商户为难地道,他们去了几趟县衙说情,那知县才减了一百两下来。

晓妍只觉得一阵无力感,官衙竟明目张胆的索贿,而百姓们却无能为力。

那首饰应当得匆促,还是方贵请了人给了情面,才当了三百多两银子,凑在一起,也不足六百两银子。

只得硬着头皮抱了希望上了知县的门,望那黑心的知县能看在银子的份上放了虎子。

谁知道那知县见只有不足六百两银子,冷笑着搁下话来:当官衙是叫花不成?若只有这点银子,就等着让虎子充军发配边疆罢。

李春玉听了这消息又差点哭昏了过去,充军发配边疆,能回来的十个人中也只有一个,这不是等于断了虎子的活路?

一家人按捺着心头的愤怒悲伤,只得又求人去讲情,这回带回来的消息是:拿五百两银子也行,但佟家一个姑娘必须进官衙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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