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不好了,出事了!” 寅时许,乾岳位于符箓院前院的卧房门被叩得“砰砰”作响。乾岳心下一惊,猛然翻身坐起。他披上衣物,打开房门,便见一名神色慌张的蓝衫弟子立在门外。 “何事如此惊慌?”乾岳一边挽结衣带,一边沉声询问。 蓝衫弟子便禀报说,他寅时去后院换班,后院居然没有看守弟子,而牢室里竟没有了那妖女的影踪。 乾岳闻言一惊,忙疾步走往后院:“上一班是谁职守?” “是土宗的端静师弟。”弟子趋步跟上,忙忙作答。 “那他人呢?”乾岳停住脚步,回头问道。 “不知道,我后院、前院都找遍了,连茅厕也去看了,没有找到他。” “一个活人凭空消失了不成?”乾岳刚欲抬步进后院,忽然瞥见几名巡查弟子,便又站住,把几人叫了过来询问:“你们几个看见端静了么?” 带头的弟子当即躬身回答:“回大师兄,子时许,端静说得了你的命令去往思过堂了。” “得我的命令去了思过堂?”乾岳一脸迷惑:“我子时进过后院?” 另一名弟子答道:“大师兄莫非忘了?你当时说师父今日突然下令更换阵法,你有些不放心,定要进来再亲自检查一遍才能入睡。” “你们都看见我进了后院?” “是啊,你还叮嘱我们要仔细巡查。”几名弟子都道。 乾岳顿觉不妙,快步走进后院关押姌幽的牢室,发现牢室门口的封印并无松动,可牢室中却空无一人。他解了封印走进牢室,四周打量一圈,才发现牢室房顶的瓦片被掀开一大片。 “定是有人假扮我救走了那妖女!”乾岳顿时醒悟,当即对身旁几人作了分工:“惠清,你赶紧去宁省院将情况报告师父!宁远,你去叫醒所有职守弟子,随我去搜查派中各处……” 此时,青舒仍在雨竹院外来回徘徊。 青耀一脸惊慌跑了回来:“师姐,关在符箓院礼的那个妖女,居然逃跑了,重华派的弟子都被安排去追查,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忙……” “她不是妖女,她确实是虚月谷里的那个女子。”青舒容色冷静,毫不惊讶:“她也并未逃跑,是我带她出来给青冥疗伤。” “给师哥疗伤?”青耀这才想起莲若的母亲月清霜是一代名医,想必她的医术也差不到哪里去,疗伤倒也能想通,只是他想不明白师姐是如何将她带出符箓院的。 青耀瞥了眼寂静无声的院子,转首又道:“如今,重华派上下都在搜查她,只怕很快也就查到雨竹院来了。到时候,我们可怎么给修元那老头解释?” 青舒眉间露出一丝倔强:“先拦住他们,只要青冥的伤治好了,他们怎样处置我都行!” “我进去看看去治疗到什么程度了,还需多长时间?”青耀转身便欲进院子。 青舒横剑拦到:“不可去打搅!” 青耀一脸诧异:“师姐,我不会打断治疗的啊。” “那女子的治疗方式与寻常有所不同,你不方便去探看。” “与寻常治疗方式不同?”青耀看着青舒有些不自然的表情,略感诧异。沉思片刻,青耀皱眉道:“师姐,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啊。” “有何不对?” “我的神识虽不及你和师哥敏捷,可我怎么感觉那屋子里没有人呢?” “没人?!”青舒慌忙打开神识,并以灵力辅佐强化感知,搜寻一圈后,果然发现雨竹院中一片寂静,毫无生息。 青舒脸色骤变,脚尖发力,轻灵的身体瞬目间便飞进院中。到了客房门口,她驻步再次辨析了屋内的情形,确实没有声息,便飞脚踢开了房门。月光映照下,客舍内空无一人,青冥早先躺卧的木床上,被褥堆叠一团,而那扇朝向雪原的窗户却豁然洞开。 “可恶!居然被那妖女给骗了!”青舒柳眉倒竖,悔不当初。 之前,她听信了姌幽那番关于“行夫妻之事不方便”的话后,便自觉走到了院外。可是以她心动末期的修为,纵是站在院外,也依旧能清晰感知出姌幽俯身亲吻青冥的场景来。受不得如此煎熬,青舒干脆关闭了自己的神识,不闻不察那客房中的一应动向。谁知那妖女居然掳了青冥逃走! “那妖女劫走了师哥?!”青耀也冲进了客房。 “怪我一时大意!好在那女子身上有我一缕灵魄,八荒之中,任她逃去何处,我都能感应到。”青舒沉吟道:“你在门口替我护法,我需入定感知她的下落。” 青耀一脸惊讶:“师姐,你居然把灵魄植入那妖女体内,倘若出了差池,你的修为可就毁于一旦……” 青舒冷道:“我自有分寸。你先出去。” 青耀莫可奈何的走出客舍,立在门口连连摇头:师哥为了那妖女,完全失去理智一般,居然想陪她在诛魔阵中受罚;而师姐为了师哥,也完全没了理智,居然在那妖女蛊惑下助她逃脱。这两个素来冷静沉稳的人,如今可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啊? ——☆——☆——☆——☆——☆——☆—— 流云飞散,风声呼啸。 群山之上,一只巨鸟掠翅而过,阔大的鸟翼遮挡住满月的清辉,在山巅投照下一片片移动的黑影。 鸟背之上,姌幽跪坐在青冥身侧,就着月光打量他沉睡中的俊美面容。 片刻后,姌幽俯身贴近青冥耳畔低声问道:“夫君,你早已醒了,为何不敢睁眼?” 青冥闻言,眼睫颤动,似不情愿般睁开眼睛:“你如何知道?” 姌幽勾唇一笑,纤长的手指抚上青冥胸壁:“要瞒过我,除非你这里停止跳动。” 青冥有些尴尬。方才,姌幽突然俯身亲吻他,他极力克制自己的身体反应,却不料仍被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出卖了。 之前,他不是装睡,而是不愿意睁眼。不睁眼,那唇瓣间熟悉的气息,便能让他回想起泽湖上那个让他情牵意动的纯美女子。而一旦睁眼,他要面对的,必将又是那个怀揣仇恨妖媚狠戾,却又口口声声叫着他“夫君”的姌幽。 “你要带我去哪里?”望着月色下美艳无双的女子,青冥出声问道。 “去哪里?自然是掳了你这俊少私奔去。”姌幽眉间露出戏谑的轻笑。 青冥眉头微皱:“我们可是结发夫妻,何来私奔一说?” “那夫君,你想去哪里呢?”姌幽言语格外温存宠溺,全然是一个夫唱妇随的贤妻模样。 青冥看得有些发怔:这些时日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低眉顺服的模样。这番模样,和往日的莲若,到有几分相似了。 “夫君没想好么?”见青冥不语,姌幽又问道。 青冥脸上浮起疑惑:“我能决定去哪里?” “当然。你是我夫君,夫为妻纲,自然是你去哪里,我便随你去哪里。”姌幽脸上笑意轻柔。 “莲若,你今日……” “夫君是不相信我么?”姌幽敛笑,眉间神色郑重起来:“往日,我对夫君心怀恨意,一心只想替父母报仇。那日长剑穿胸后,那些仇恨便作了了结。而诛魔阵中,夫君那般舍身救我,我便明白,如今这世间,只有夫君是爱我疼我之人了。” 莲若真愿意放下父母之仇了?青冥抬眼定定注视姌幽,总感觉面前的一幕像是梦境般不真实。 “在符箓院中,听闻夫君为救我而重伤昏迷,我便后悔不已。若不是我被人利用一心盗窃炎魂玉,又怎会害你以身涉险?好在当日与你定下了灵血契,我还有机会救你活命……如今,我想通了,人寿短暂,转眼百年,我不能再与夫君持仇相向,只想与夫君重新开始,夫妻恩爱,一世安好。”姌幽说完,便埋首于青冥胸前,不胜娇羞。 回想起与她重逢后的一幕幕,青冥对她此刻的话将信将疑。她说自己与她签订有灵血契,那是个什么东西?既她是被人以命胁迫盗窃炎魂玉,如今她跟自己走了,又如何向那人交代? 寻思后,青冥问道:“那灵血契是怎么会事?” 姌幽支臂在青冥胸壁上,托腮轻笑道:“夫君,那是南方的一种巫蛊术。我听巫蛊师说,只要将我的血融入你体内,你便只爱我一人,永不背叛。你我灵血交融,你受伤后,我也能助你愈伤……” “南方有这样的法术?”青冥疑惑道。 “自然有。救我的那位恩人,就是一位术法高明的巫蛊师。”说到此处,姌幽便将早已编好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说自己落下清渊后被一位巫蛊师救起,以巫蛊术修补了rou身,并跟他学会了一些巫蛊法。 之前,青冥也是这般猜疑,如今听姌幽这样说出来,便有些相信了。也只有那些修仙之人不屑一顾的巫蛊术,才可能出现没有灵根仍能cao控法术的奇特状态。 “那逼迫你盗窃炎魂玉之人,就是救你的那位恩人么?” 姌幽点头道:“他救我之前,就给出了两个条件让我选择,要么嫁给他做妾,要么替他完成一件事作为报答。我既已嫁与夫君,断然不能再给他做妾,便选了替他完成一件事。”